这时,书生却是微微一笑,说:“有些人怕道貌岸然的讲学家,有些怕卖弄风雅的名士,有些怕为富不仁的阔老,有些怕官,有些怕礼法太多的人,有些怕精通逢迎之人……而我,怕的便是同类。”
听到这里,范雪离不由一怔,说:“同类?”
这等语气,似乎并不是人类说出来的。
“不错,同类。”书生苦笑一下,说:“我并非人类,而是狐灵所化,在这里已经数十年了。”
听到这里,范雪离满是哑然,他之前感知到书生气息奇特,然而自己却看不透,还猜想着对方很有可能是宝物化成,却没有想到,对方是狐!
这时,那书生继续说:“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里,我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但同时,我被这寺庙的特殊力量禁制,无法离开这里。而每日黄昏之后,此地就会有一种特殊气息吸引周围,便有一些妖怪想要吞噬我的肉身,甚至也有一些人类前来要替天行道杀我。”
这时,书生脸上的苦笑越甚:“别人或许说,人怕狐还差不多,怎么会怕同类呢?”
听到这里,范雪离却是若有所思,说:“的确,天下只有同类最可怕。古时便有无数人类互相倾轧,抢占土地,战争杀伐,并没有止休。而争夺遗产的,必然是同父之子,争宠的,必然是同夫之妻;凡是争权的,必然是同在官场,凡是争利的,必然是同一集市上的买卖人。猎人射杀野鸡的,用的是野鸡做诱饵,而不用鸡鸭;捕鹿时也是以鹿为诱饵,而不是猪羊。”
可以说,书生的一席话,竟是使得范雪离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在小千世界的立言。
想要改变整个世界,让世界成为大同,就必须要消除这些人类的差异化。
他上面所说的,甚至只是人人类同族之间,而若是人类异族之间,只怕就更难了。
书生此刻也是饮了一杯茶,看向范雪离的眼神满是赞叹,没有想到范雪离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至理来,当下越有认同之感,轻声叹息着说:“更还有反间计作为内应的,也必然是同类人,若不是同类人,就无法投其所好,伺机而进。由此可以想象,狐怎么能不怕狐呢?”
“原来如此……只是这不仅是你惧怕的,甚至是普天下所有人、狐都要惧怕的。然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真正要知行合一的那就太难了。那些潜伏在身边会在将来成为大患的,或者是假装亲朋好友,实际上藏着危险的,就防不胜防了……”说到这里,范雪离同样苦笑。
因为他想起了他的前世,想起了清夕夫人。
没有想到至亲的小姨,却成为了如此狠毒之人,防不胜防,何等悲泣!
一时间,范雪离忽然体内升起了无数的杀戮之意,整个人飞掠空中,一道剑光纵横天地,向着周围那些妖灵闪烁而去。
这是归一仙术凝成的剑术。
所到之处,那些窥探这里的妖灵,全部被伤及。
范雪离没有下狠手,但却是把周围的那些药灵全部驱逐离开。
他既有此苦,他并不愿意这书生依旧受此苦。
书生刚才说的话,何尝说的不是天下人最惧怕之事呢!
为这一席话,当浮一大白!
当尽人生畅快之事,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