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的人都不作声，甭管是里面坐着的各路口子的当家人，还是站在院子里的黑仔们，那都听的见外面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喊叫声。 真他娘的当他们家后院的操场了。阿金低声咒骂了句。 此时外面的老苗正一手扶着腰一手举着喇叭左右的踱步训着话：谁都别想偷懒耍滑，都给我把筋拉开了，你们练着，我给你们鼓鼓劲儿，说着老苗举起大喇叭唱起了军歌，这歌声在夜里回荡的格外响亮。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老苗的歌声唱的人血脉直往上涌。 基佬坐在灵堂里动了动他那巨大的肚子颤了颤。你们还别说啊，唱得还挺好。基佬闭着眼跟着哼唱了起来。基佬哼着他那不在线上的调子很是自我陶醉，旁边的黑仔们都深低着头不敢笑出声来。 基佬年少时还曾吃过几年军饷，你看着他那肚子就应该能想到他当的是什么兵种，炊事兵。 老苗的歌声除了鼓劲外到还把秦爷给招露了面儿，秦爷瞪着精光的大眼左右扫了一圈。他抬手说了声，我去看看。 阿中跟着秦爷带着几个黑仔出去了。 灵堂里的人都示意性的起了身，却没人跟着秦爷出去。因为他说的是“我去看看”。 呵，这不是响当当的秦黑子吗，这大喇叭的声音顺着风穿过了里面的宅子。 老苗举着大喇叭和秦爷对站着。 这不是苗警官吗。哦，我忘了，秦爷用手拍了拍额头，你早升官了。秦爷细细的打量着老苗，你这脸上除了多了几条褶子，其余的到是一点都没变，让人看过后依旧那么反胃。 老苗冷声回道：哼，谢谢夸奖。 这天黑了，苗警官得多注意身体，秦爷话锋一转，你、我也都上了岁数了，可不敢在像以前一样，就连现在过马路腿脚也都不利索了，这不，身边成天的让人跟着，怕哪天一不小心就被撞死了。秦爷摇头咂了咂嘴。 做了那么多黑心的事，你害怕，正常。 灵堂里的阿金听了这喇叭里传来的声音小声的问向基佬，基哥，外面那老头谁啊？ 基佬眯了眯眼吐了两个字，条子。 老苗提高了声量，不过，我不怕，我一没老婆，二没孩子，我怕什么啊，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的，别人不清楚，你秦黑子还不清楚吗。 秦爷突然哈哈大笑，他指了指老苗转身走了。 天黑了，我这夜路走的多，偏就不怕撞见鬼。老苗的喇叭声传进了宅子。 秦爷进了灵堂沉声来了句“点蜡、封棺”。顿时灵堂里散站着的各路人马迅速的排列了起来。 其实秦爷的一声令到是弄的所有人的心里在画浑。按老话，这“点蜡，封棺”是正儿八经的黑丧规矩。只是在本地这黑市里，几十年都不曾出过正经的黑丧了，也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儿一出，就凭末口当家人的地位还真不够格。 小马哥站在山哥的后面露出头望着秦爷的背影儿愣了神儿，后面的阿强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收回了目光。小马哥慢慢的把手张开贴在裤子上蹭了蹭，他咽了咽唾液，满脑子里回荡着撞击棺材的声音。 此时秦爷站在灵台前举着香嘴里阵阵有词儿的嘟囔着。秦爷上过香后便到另一边净了净手。接着便是按照辈份地位挨个的上前进香。 这上过香后，秦爷走到家属面前眯着眼笑了笑。只见他躬着身子拍了拍一个约摸着十一、二岁男孩子的头。这时孩子的母亲吓的哇的一声大哭了，她小心翼翼的拉过男孩抱在怀里。 秦爷见了，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抓起孩子的手往棺材的方向走，这时女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的哭晃道：秦爷，我求您了，他还是个孩子，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 秦爷停步在了棺材旁，他看着男孩指了指棺材，里面的是你什么人？ 男孩望着秦爷不作声。 秦爷露出和善的笑容，那我猜猜，里面的是你父亲。 男孩听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秦爷用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他现在躺在里面很孤独，你要不要进去陪陪他。 秦爷的话让整个灵堂的温度骤然下降，跪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女人费力的爬到棺材旁全身颤抖的拉着秦爷的裤腿儿，我求求你，求求你，她边说边用头撞在棺材上。 男孩看了看旁边的母亲，又望了望棺材，他红着眼圈咧了咧嘴愣是没哭出声来。只见他咬着牙发出咿咿的声响。 秦爷望了望灵堂里黑压压的人群，他冷着脸喊了声：点蜡。 这时有四个黑仔在棺材四角的边上各点了一根红蜡烛。秦爷又指了指男孩说了声：封棺。 黑仔上前抱起男孩就要往棺材里面扔，女人见了像疯了一样抓着黑仔的腿就咬了下去。黑仔啊的叫了一声，立马的跑过来几个黑仔把女人强拉到了另一边，灵堂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在看男孩涨红了小脸，他用手狠劲的推着抱着他的黑仔，好像他能把黑仔推开一样，男孩瞪着眼睛，咬着牙，发着哼哼的声音在使劲儿。 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小马哥略微有些发抖，许是他抖的厉害，山哥回过身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用，黑仔把他扔到棺材里，男孩使劲的往外爬。 秦爷冷冷的扫了一圈后又大喊了声：封棺。 黑仔把男孩按下去后，几人合力迅速的压上了棺材盖子，刚开始棺材里只是慌乱的敲打声，过了一会儿里面开始传出了男孩的哭叫声。 这哭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上前来钉死棺材。秦爷冲着棺材旁的黑仔招了招手，黑仔会意的打开了棺材抱出了男孩。男孩脸上挂着泪，嗓子眼里发出狼崽子般的叫唤声。 男孩的母亲见孩子被抱了出来，她像是爬行动物一样快速的爬到了男孩身边，她死死的搂抱着男孩张着大嘴流着泪，可就是听不到哭声。 秦爷慢悠悠的上前望着男孩问：你害怕我吗？ 男孩一抽一抽的望着秦爷没有说话。这时孩子的母亲像疯了一样的摇晃着男孩嘶吼着，说话，说话，她给了男孩一耳光后，男孩才发出了怪里怪气的声音：我害怕，说着还抖了一下。 秦爷听了后瞪着眼睛冷面指着男孩：记住你今天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