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倒道:“这儿能住人么?不行不行!”南不倒既觉着新奇,又觉着不行。
见进来两个住店的,坐在炕上的车夫有人直着嗓子喊:“怎么不能住人,咱们不是人么!就你黑小子象个人样?!小黑皮,别挑肥拣瘦啦,大爷我都住下了,莫非你就比大爷金贵么!”
也有人笑道:“穷**抖擞个啥呀,黑不拉秋的,扔在煤堆里,找半天找不着,还不是跟咱弟兄们一个熊样,讲究个啥呀。”
内中有个大汉,长着张马脸,满脸的胡须,喝着酒,啃着只羊腿,道:“来来来,小黑皮,睡在大爷边上,也好给大爷捶捶腿敲敲背。”
更有人开始起哄了,说着下流话,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大统间内哄笑四起,几乎要把房顶都给掀了。
南不倒恼了,对马脸大汉道:“你说啥来着,再说一遍,让老子听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往炕上一撂,肩一抖,羊皮袄抖落在炕上,内里是一身紧身衣裤,腰间佩着柄长剑,倒也精神利索。
“哟,小黑皮还来劲了,瞧那小样儿,还挺神气呢。”“小黑皮这回可要遭殃了,居然称起大马猴‘老子’来了。”
原来马脸大汉外号叫大马猴,这大马猴可不是好惹的,天生蛮力,又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三、四条壮汉近不了他身,早年,当过胡子,听说背负着十来条人命,后来被一个游方和尚感化了,就放下屠刀,赶起了大车。不过,胡子是不当了,他的野性改了不少,人是不杀了,打架斗殴的事儿时而难免,打得人头破血流、断胳膊瘸腿的事,多有耳闻,在这条道上,谁都让他三分,跟他闹翻了,可不是当耍的。
果真,大马猴脸色一沉,黑了,倒挂眉毛下双眼凶光陡现,他几曾受过如此折辱,叭,将一碗酒扣在地上,羊腿在炕上一扔,人从炕沿上呲溜下来,撸起袖子,将双臂在胸前一抱,那两条臂膀上刺着青龙,威风凛凛地站在南不倒跟前,南不倒的个子只有他胸口高,大马猴低头俯视着南不倒,恨声道:“按着老子往日的性子,立马就弄死你,小黑皮,念你年幼无知,叫声爹,啥事儿没有,不然,老子让你三个月起不了床。”
大马猴象堵墙似的,横在南不倒身前,南不倒显得又弱小又纤细。
店小二对柳三哥道:“爷,劝劝你的下人吧,叫声爹又死不了人,叫就叫吧,免得生出事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柳三哥点点头,走上两步,息事宁人地对大马猴道:“大哥,我这赶车的说话不知个轻重,还请大哥多多担待,这样好不好,在下让他给你陪个不是如何?”
大马猴道:“不行,非得叫声爹,不然,老子就得削他。”
柳三哥摇摇头,笑道:“在这世上,小黑皮还就怕我,可他天生牛皮气,就是让他叫我爹,他都不干。再则,大哥,千万不可动手,小黑皮有点儿武功,厉害着呢,你削不过他。”
大马猴噗哧一声乐了,道:“爷,你是开玩笑还是瞎咋呼,武功?看老子削不死他。”他指了指南不倒腰间的剑,又道:“爷,你别给他骗喽,佩着把破剑,就有武功啦?!那有武功的人就海啦。”
柳三哥道:“大哥,在下说话实事求是,有一句说一句,有两句说两句,从不唬人,要不是赶车的武功了得,在下根本就不敢到东北这条道上来混了。”
众人从炕上站起来围观,起哄道:“行啊,那就露一手瞧瞧。”
也有人道:“别光说不练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有人喊:“能行吗,看他俩的佗,也不是个啊,爷,别吹啦,你吹牛的胆子比我还大,我算是会吹了,也不如你,可惜,没人会信。”
大马猴用他的粗胳膊,将柳三哥往边上一拨拉,道:“得得得,一边儿去,小黑皮不叫爹,说啥也不好使,爷,你就等着掏钱给他治病吧。”
南不倒冷笑道:“哈,叫爹?大马猴,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你要给老子当儿子,老子还不干呢。”
大马猴的脸阵青阵白,能听到他握紧拳头时骨节格崩格崩的声响。
弄不好要出人命,大马猴要破杀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