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的传播有快有慢,姜掩月得知父母双双亡故的消息时,西北边境的战事已经打响,军中因此人心扰动,本来连连得胜,如今也有了败势。京都被韦家掌控了,军中的局势也对自己不利,掩月知道底下的人都在等着机会将她这个“太子”拉下位,她却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月出时候,掩月独自出了营帐,走进了黑暗中。一步一步,缓慢沉重,思绪拖得她不能轻松。
她刚听说父母过世的消息时,她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让她胸口沉闷,压抑不住喉头的翻涌。她知道自己在落泪,一滴一滴泪珠子往下坠,这分量沉重到她站立不住,她多想当场昏倒过去,醒来一切便只是一场梦。
可她只能那样清醒地面对,伴随父母离世同时传来的消息还有她的女子身份,她知道,在场的人都看着她的悲痛,睁大了眼,想从里头捕捉出女子的柔弱来,她决不能让他们轻视了她去。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掩月将头叩进尘埃里,旋即又抬头挺直了脊背,声音嘶哑而决然,“恭送父皇、母后!”
许婧辞世时仍是宸夫人的身份,这一声“母后”让众人心惊,却又不敢立马反驳,毕竟这握着西北军权的是如今许国名正言顺的太子。
掩月叩头之后便起身,宣布,“追封宸夫人为皇后,与先帝合葬。”
帐中大将有个叫彭畅的,早就不满掩月,借着这个话头便出列反对,“先帝本就有正宫皇后的,如今帝后驾崩,该是帝后合葬。那宸夫人,且不说她没有什么功劳懿德,就是有,也不该受此殊荣。再者说,您恐怕也没这个资格说追封与否。”
彭畅极为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掩月,言语之间甚至于鼻息之间都表达了一种意思:你不配。
掩月没有回应,她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彭畅,将之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之中。
反而是由之,上前直面彭畅。他在旁听了许久,掩月跪下,他没有作声;掩月下令追封,他也没有作声;直到彭畅如此蔑视掩月,他才站了出来,看着彭畅,道,“将军,无论如何,殿下都是许国的太子,是手握兵符的一军统帅,无论将军你心中有多少的不满,都没有资格谈论殿下的资格。”
彭畅素来是看不惯这个白面小生的,混在军营里一无是处,整日端着那风轻云淡的样子给谁看?从前只道那太子是个断袖,领兵也带着个娈宠在身边,如今看来,这小子,是靠女人吃软饭的面首罢了。
彭畅是个纯粹的武将,如今身份都是他在沙场上一刀一枪用命搏回来的,他自然最是看不上这种躲在女人身后取宠的人。若说对掩月还有一分忌惮,面对由之,他便一点不客气,大手一推,将由之从自己眼前扫开,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军营里向来是男人的地界,本将军不听你这等娘们似的言语!”
这是连带着将掩月一并骂进去了。
北归南洄闻言便怒气上行,顿时刀剑出鞘,彭畅那边也不示弱,一时间刀兵相接,大有兵变之势。
最后还是掩月镇住了局面,她扶起由之,面上不见惊惶,对由之低声说了句,“我没事的。”接着便面向众人,从袖中摸出那兵符,将之高举,道,“不论你们对本宫有多大的意见,你们要清楚,如今两国交战,本宫是手握兵符统领全军之人。两军交战,你们若想在此时生变,那便是卖国通敌,想想你们的妻儿,若是边境不保,则国将不保,你们渴望守护之人又该何去何从?”
此言一出,众人都冷静下来,那彭畅虽仍有气恼,但也不是听不进道理。没错,如今两国开战,虽说这太子来历不明,到底她是目前军中的统帅,内部生变,便助长了外敌,这等祸国的事,他彭畅做不出来!
“是臣冒犯了!”彭畅单膝跪地,握拳粗声大气地告罪。
掩月阖眼摆手,长叹,“如今局势危急,不拘这些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