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灿下午的空闲很充裕。 其一，张茂是个比较重视环境光线的人，相比人造光，他更喜欢自然光线。陈灿的那场戏，他打算在傍晚的时候拍。 夕阳的余晖通过窗户照进来，旗袍美腿，多么美。 于是现在拍摄的是“事后”，第二天醒来的女四，万分痛苦，复仇的渴望以及被糟蹋的疼痛。 “停！”张茂又一次叫停，“李颖，你脸上的表情太简了，你得有仇恨，不是只身心痛苦，得有那种恨不得把欺负你的人杀了的心，懂吗？” 又来一遍，还是没过。 张茂自言自语，“差了点东西。” 陈灿点头，“没有那种失去了很重要东西的内心的空洞，情绪转变得有点怪。”从人物的角度来分析，最开始不应该是痛苦，因为痛苦不是只在事后就有的。你很重要的东西，被破坏了或抢走了，你先是空洞尔后是仇恨。 李颖走了过来，歉意的表情，欲言又止。 陈灿建议道：“那就干脆不要痛苦了，直接留下仇恨的部分。” 表达这种事情，不一定什么都呈现出来的，可以隐可以虚。被糟蹋了，正常人都知道女四肯定痛苦，镜头表现出来可以，不表现出来也行，这是事后了。 张茂否了，“不行，那样美感有点单薄。” 李颖赶紧道：“导演，我这次一定演好，我知道怎么演了。” 杨思思从旁道：“增加点其它镜头不就可以了，比如李颖她看自己身体。镜头别一直特写面部表现，不就可以把情绪过渡过去了。” 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是一般的剧估计就这么干了。 陈灿瞪了杨思思一眼，小朋友乱插话。导演这种事情，最烦的就是演员建议。因为两者考虑的角度不同，一个是从整部剧，一个是从演戏。演员的角度，肯定是自己怎么演得舒服怎么来。 其实这种戏份，如果放在陈灿那场戏之后，李颖有了先前的戏铺垫，就好很多。 张茂挥手，示意再来一遍。 仍旧是特写十几秒的脸部镜头，勉强通过了。 收拾一下，准备下一场戏。 陈灿碰了碰杨思思，指着李颖道：“学一学你妹。别碰到困难就想绕道，跨过山峰你才能来到更高处。” “学你妹！”杨思思回碰过去。 “你这人怎么骂人？粗鲁。” “你刚才干嘛瞪我？”杨思思理直气壮。 李颖在旁边笑着，看着二人斗嘴。 “不识抬举的小女人。”陈灿不屑。 杨思思示威地晃了晃拳头，“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说我小，睁眼说瞎话！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小。” “好，你大，你真大，满意了吧。” 陈灿嘴上这么说着，手掌攥住了杨思思的小拳头，用行动说明大小。 杨思思甩了一下，没有挣脱，惊讶道：“唐然来了！” 陈灿忙松开手转身去看。 正在忙碌的剧组人员，哪有唐然的身影。 “哈哈！”杨思思得意笑着，“你也有被耍的一天！唐然管教的真好。” 陈灿恼羞成怒，上前一步，赌气地又攥住杨思思的手掌，“谁管她！就是她来我也这样，她还能管得了我。” 杨思思感觉视线被隔断，想挣扎着站起来，被陈灿按住了。 “松开！” “不松！” “你无赖吗。你有女朋友，拉着我干嘛。” “等会儿我还恶霸呢。不教训你一顿，你越来越放肆了。” 旁边的李颖听到“恶霸”一词，不太自然，情不自禁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来呀，你教训呀。”杨思思仰着头，仿佛撒娇的小朋友，“你敢怎么着？打我一顿还是摸我一顿？” 什么摸你一顿，陈灿顿时气弱，“你这人，什么浑话都说！”说着就要松手。 “哼！什么人，你敢干我不敢说吗？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杨思思不屑。 陈灿真的生气了。 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会回以“你经历的男人很多吗”的嘲讽或者“小小年纪净说一些故作风尘的话”的训斥。 然而此时，他感觉自己在被侮辱。或者是他这一周的经历让他有点敏感。 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杨思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颖则唬了一跳。 直到陈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剧组洋楼，杨思思才反应过来，迷惑不解地看向身边的李颖。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个样子？ “思思姐，快追上去道歉！”李颖急道。 “道歉？我做错了？呵，他这人就这样，性格古怪，不理他。”杨思思强硬道。 李颖心中清楚，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二人就这样默默坐着。 等了许久，仍然不见人回来，杨思思开始慌乱了。 过了一会，张茂的助理过来这边，告知李颖那场失身戏今天不拍了，之后定下来时间再告诉她。 “陈灿呢？” “哦，茂哥说，陈灿临时有点急事，回应天了。” 杨思思简直哭笑不得。就这么脆弱？就这么走了？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有没有一点敬业精神？说不拍就不拍，说走人就走人。 这什么人呀。 李颖表情有点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大约在想，果然是大牌，脾气真拽。 宝马进入应天市区，陈灿接到了唐然打来的电话。 “我今年多大了？”唐然上来就问了这么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26岁不到。你的生日在9月。”陈灿觉得自己的回答天衣无缝。 “我比你大几岁？” “在我心里你比我小。如果问年龄的话，应该两岁吧。” 唐然叹气，“那么你今年多大了？” 算术题？陈灿更摸不着头脑了，“我的年龄你知道的，还问什么。” “你就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24岁。” 等了好一会儿，唐然爆发了：“你也知道你24！你说你都24岁的人了，还搞什么一言不合就赌气走人的戏码，不觉得幼稚可笑吗！你是小学生吗！朋友一有点不让你顺心就电话不接，人也不理！你是不是还要学一学割袍断义、裂席而坐？” 陈灿只好笑着。 “你还笑！你笑个屁！你那别扭的性格能不能别乱出现了！思思哭得泪人一般，你还有脸笑！思思怎么着你了，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辩解呀！你一个大男人，调侃你几句怎么了，触碰到你哪里脆弱的神经了？” 陈灿就是笑着。 唐然情绪爆发完了，语气放缓，“到底怎么回事，你想解释就解释。若是不想让我听，思思在我旁边，我让她接。” 陈灿语气平淡，“没什么好解释的。第一，我确实有急事回应天。第二，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唐然。至于别人，是不是朋友也没那么重要是吧。” 唐然完全没有感动的情绪，反而生气道：“这是在侮辱你自己。思思哪里配不上和你当朋友了，哪里对不起你了？如果她有什么错，你说出来，下次不这样就好了。” “说什么呢。她没错。只是朋友，还要看合不合得来。” “够了！”唐然怒道：“你阴阳怪气什么。有话就直说！思思是我朋友，什么合不合得来，还不是觉得思思不配当你的朋友？” 陈灿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大家心情都不好，情绪有点失控，那就等情绪缓和了再说吧，免得说出什么并非本意但是特别伤人的话语。” “不！就要这次说清楚。”唐然拒绝。 陈灿挂断电话。你拒绝我的提议，那我可以拒绝你的拒绝。 电话又响。 “刚才你是挂了我的电话吗？”唐然压抑着怒火。 “没错，发生过的事实。”陈灿平静。 “你好过分，陈灿。”唐然一字一顿道。 “彼此彼此，唐然。”陈灿吐字清晰。 “你越来越过分了，之前的陈灿哪里去了？” “死了。” “那现在和我通话的是谁？” “一个全新的陈灿。” “这样的陈灿，我可能爱不起来了。”唐然难受。 “即便如此，这样的唐然，我还是很喜爱。”陈灿更难受。 “这个时候说一句祝你幸福，不算晚吧。”唐然泪流。 “那你应该祝福你自己。” “什么意思？” “祝福你自己千万不要落在陈灿手上。”陈灿微笑。 “不然呢？生不如死？” “欲仙欲死。” 唐然破涕为笑。 “天天上演分手的虐心大戏，累不累呀。分了两集了，还没分完，观众要骂我们拖剧情了。”陈灿叫道。 “哪有天天。”唐然小声辩解。 “好了，我们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放一边了。我没去找你，是我的错，这没什么可辩解的。只是，我得做这样的错事。”陈灿还是解释了。 唐然情绪这么失控，未免没有借机发作的意思。 “记得当初我让你和赵倩儿在一起，你还拒绝来着。呵呵。” “有吗？第1集的剧情了，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个被周哥破坏的吻。” 唐然有点心虚，“思思求我缓和和你的关系来着，感觉我跑题了。” 陈灿也有点心虚，“思思的事情，我也有责任，不全是她的错。” “感觉你有点心虚。”唐然很敏感。 “嗯，是有点身子虚，昨天太累了，没休息好。” 恢复理智的唐然，再思考，视角不同了，感觉就不同了。 “陈灿。” “听着呢。” “你对思思，让我感觉怪怪的。” “是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苛刻？嗯，思思很优秀，未免就高要求了。” 唐然幽幽叹气，“电话给思思，你和她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