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芹收到刚从昌州送递来的战场文书,刚看到大半,猛然站了起来。
站在安美芹身后的一位不惑幕僚,亦是脸色惨白。
一旁抱着胳膊喝茶的田顺看着一反常态的两人,讶然问道:“又不是临安来的贬你相公的圣旨,至于这么失态吗?”
安美芹和田顺两人在渝州城搭档这许久时间,倒成了知交。
田顺的仕途升迁,主要是靠女帝登基那几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并不是说明田顺就没有能力,否则又怎么可能稳坐禁军都指挥使一职。
安美芹一介儒将,恰好喜欢田顺这种中庸性情之人作为副手。
闻言苦笑,“你看看罢。”
田顺放下茶杯,从安美芹手上接过文书,又好整以暇的翻开,开始还频频点头,翻了三页后,亦和安美芹一样,猛然站了起来:“这——”
田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书第三页中段,那位军机郎写着“昌州有存粮,然主将李汝鱼为励军心,以殉城袍泽血肉血肉饲城,以食四千将士……”。
极为工整的小楷,在田顺眼中,却触目惊心似,仿佛墨汁变成了血水。
安美芹和田顺面面相觑。
公事房里一片安静。
许久,安美芹才长吁了一口气,“用兵如泥啊。”
田顺皱着眉头,“安相公,现在不是讨论李汝鱼兵道境界的事情,而是这件事情着实骇人听闻,若是传了出去,不敢想象禁军军心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美芹苦笑,“大乱。”
在有存粮的情况下,李汝鱼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谁愿意接受?
就是安美芹,都觉得李汝鱼该死。
可李汝鱼死不死已经不重要,当下是这件事不能传扬出去,否则禁军很可能会大乱,大乱之后,只怕是哗变前兆……到时候成千上万的禁军士卒会逼迫临安那边处置李汝鱼。
田顺点点头,“怎么办?”
安美芹犹豫了很久,终究从田顺手中拿过文书,回到自己桌前,提笔之前说了一句,田都指挥使,接下来就仰仗你了。
说完,安美芹落笔,一字一画按照那位军机郎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战场文书,但是通篇只修改了一个字,将“昌州有存粮”改成了“昌州存粮绝”。
一旁的田顺动容,“篡改——”
安美芹摇手,“不需多说,这一场战事,终究是我的指挥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