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各部重臣退出了都堂,只剩下宰执、定王和张子厚等人。
赵栩环视着他们,竹枝点在契丹中京大定府城池上:“本王意欲私下前往中京,续契丹大赵之盟约,助契丹守住中京道。宫中诸事请皇太叔翁和大娘娘做主,朝中诸事请苏瞻你和各位相公主持。本王欲借契丹五万骑兵自西京大同府出发,会合河东路太原府精兵西下,攻取夏州,直捣兴庆府。”他声量不高,却不容质疑。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殿下——万万不可!”劝阻声此起彼伏。
张子厚默默注视着轮椅上风轻云淡的赵栩,胸中豪情万丈。他有幸亲眼得见,并能为他效犬马之劳。大赵一朝终于又有了一位盖世英主。阮玉郎又有何可惧?
***
戌正时分,汴京已入夜,汴河上灯火流离。这时的秦州城,夕阳还在城西挂着,已经开始全城宵禁。一队队士兵往返巡查,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沿街的铺子早早关了门,看着似一座空城。
客栈里,陈太初和种麟对坐饮酒。依旧穿着男装的穆辛夷耷拉着脑袋,双眼还肿着,鼻头也红红的,认真地撕着一个油饼,手指头也烫红了。
吴掌柜指挥伙计将槅扇门上好,只留了一扇,挂出去一盏灯笼,上头却写着一个“穆”字。
“司主很快就到。”吴掌柜替陈太初换了一坛子酒,低声道。
种麟从穆辛夷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块油饼,包了一片羊肉塞进嘴里,嘟囔起来:“你这女娃娃真奇怪,烂西瓜吃得欢,那鸡丝馄饨倒不吃。太初外婆做的野菜饼你也不吃,这油饼倒吃了第三张。”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她就是那个傻子,哪里不傻了?反正他种麟看不出来。
陈太初夹了一片牛肉放在穆辛夷盘子里:“吃吧,不让你见我外翁外婆,是我的主意,对不住。”他和种麟的谋算,事关重大,绝不能给李穆桃知道,索性让穆辛夷一无所知才更放心。
穆辛夷抬起眼:“我不是难过你不让我见你外翁外婆。我阿姊那样对不住你家,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而且你们肯定有许多话说,有许多事要商量。我只是难过这座城,还有这些人——,不只是刘六家的,飞将巷李家的,不只是你外翁外婆,还有在这里的西夏人,我看见他们也难过得很——”她哽咽着摇了摇头:“你是对的,是他们不对。可也不是他们不对,是梁太后不对。其实也不是她不对,是贪念不对,是打仗这件事不对。”
陈太初给她倒了一碗酒:“我明白你的意思,梁氏她虽然是汉人,却也是西夏人,她做的也是她认为对的事情。这世上,人人都觉得自己做的才是对的。小鱼,你不一样,你有恻隐之心,不分族群,不分国家。别觉得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或者是不好的。你很好。你是西夏人,可你也明白秦州百姓的苦,为他们难过,若有赵国的人要伤你,也得先过我这一关。”他放下筷子,看向门外。
“谁敢伤我家阿辛一根汗毛,自有我卫慕元焘出手。还用不着你一个赵国人出头。”卫慕元焘大步迈入客栈。夕阳似乎还在他头上脸上流连忘返。他高大魁梧的身型遮住了最后一丝余晖。
客栈的最后一扇槅扇门,掩了起来。门外站满了卫慕元焘的亲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五千字了。高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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