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周尧父子更是无地自容了,再度叩拜“娘娘宅心仁厚,老臣此生怕是都无以为报了” “大人,您当真严重了” “想必丞相夫人在家中发觉公子不见,定是心急如焚,大人还是先带着公子回府报个平安吧” “娘娘如此体恤,皇上得您在侧相伴,我巍夏能有娘娘仁心果敢之女子,着实我巍夏之福” 辛夷不敢当,起搀起年龄业已当她父亲的男子,回首询问后的天子“皇上与大人的事可商议完” 长陌赦这父子“辛修姬说得也是,你二人回府去吧,免得家中夫人忧心” 感激只增未减,周尧领着儿子谦卑恭敬地作揖“老臣谢皇上、娘娘大恩” 不曾言语的周忧国这才敢说一句话“忧国也谢皇上、娘娘救命之恩” 辛夷听闻,这才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温温笑意。 父子退下后,长陌才问起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臣妾那时看不真切,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惨叫声,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被打晕了” 与周尧禀告的叠合在一起,长陌大抵猜出了辛儿为何被卷入其中 思及今夜菅南街那个救下他们的黑衣人,辛夷看向他“皇上,那人几次相救,臣妾觉得那人心存良善,与他们并非一丘之貉” “最后一名黑衣人出来想杀我们之时,他们三人也打在了一起” 她试探地请求“皇上如若此事彻查完,可否留他一条命” “你放心,无辜的人朕不会错杀” 心中放心了几分。 又忆起今夜打斗的一幕,隐约中总觉得有一丝异样。 便将心里所怀疑的告知丈夫“臣妾觉得,将我二人掳走的黑衣人与那些贼寇不是一起的” 眉心一拧“你说” “臣妾认得掳走臣妾二人的眼睛,确是在菅南街最后出现的那名要杀我们的黑衣人,可看那两名贼寇的反应,臣妾觉得他们是不相识的,而且他们三人也打在一起,三人都是攻击另外的两方” 深沉的眸眼闪过一丝不名状的绪,正逢此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皇上,娘娘,京墨前来领罪” 眸眼的绪暂且隐了下去,转而是沉郁的声音“进来” 这语气里的变化 辛夷转头看去,却见他不复先前的温和。 心上泛起对京墨的忧心皇上要动怒了。 房门打开,京墨与青葙一道进来,青葙最先看向自家小姐,瞧见她真的无虞,心头高挂的大石才重重落下。 二人跪下,京墨俯首,自知有罪。 忍着内心的怒火,长陌淡声交代“青葙,带你家主子先下楼吃些东西” 深怕皇上怪罪,青葙急急为京墨解释“启禀皇上,娘娘被掳,此事皆因奴婢而起,是因为有一醉汉拉扯上了奴婢,娘娘担心,方才命了京墨来为奴婢解围” “是属下无能”他拱手,顿时打断了青葙的求,一人揽下所有的罪责。 “皇上”辛夷眉梢夹忧,刚为二人求。 可长陌看向她,只一句温淡的话“你饿不得” 嗓音低沉“青葙” “奴婢领命”她迟疑了须臾,不敢再有忤逆,起搀着辛夷出了门。 他内功深厚,耳边听着二人的脚步声,确认对方已听不见。 望着京墨的目光如炬,铁掌骤然劈向手边的四方桌,一声震人心神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杯皿也跳起了半分。 京墨弯着跪在地上,不敢出半句声。 “同样的错你犯了两次”那是长陌夹着怒意的声音,严厉而冷峻。 门外的曲耿与墨江流心中一凛,对视一眼。 半点大气也不敢喘 “是属下太疏忽了,皇上如何责罚,属下都甘愿领受” 辛夷与青葙方下至一楼,客栈掌柜端着笑脸上前,行了礼“娘娘,皇上特命草民备了酒菜,您这边请” 一楼围满了一圈的护卫与官兵,个个目不斜视,昂然立,面容严肃。 “有劳掌柜了” 掌柜卑躬屈膝“哪里哪里” 辛夷入座,抬眸看了青葙一眼,后者会意,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眉心未有舒展,皆是担心楼上的京墨。 无奈叹了声气,辛夷将目光放回桌上的菜肴之上。 菜式并不多,道而已,每一道,却都是她所钟的。 她曾记得他说过“巍夏大半百姓虽已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边远之区,还有朕看不见的,食难果腹的臣民” 她认定那人是贤主的理由之一,便是从来不肯铺张浪费。 “吃吧”给青葙布了一道菜,她劝着。 执了著,尽管心思不在,青葙也陪着主子一同吃着。 掌柜的在一旁满面堆笑,小心翼翼又讨好地征询“娘娘,这菜可还合您口味” 客气一笑,辛夷轻轻颔首“京城第一客栈,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那掌柜嘿嘿一笑。 “谢娘娘谬赞” 上房内,来自长陌沉郁的声音“回宫之后,带上那一队,到箭场跑十圈后,两两一组,对战半个时辰,不到精疲力竭不得停下。每人再罚一个月俸禄” 京墨叩谢“属下领旨” 曲耿走了几步,缓缓站在长廊之上。 低下眼帘,观望着一楼正静静用膳的那个人。 所有的不善都隐藏在眼底,他人,难以一窥。 墨江流见他如此,也几步走了过去,目光往底下一探。 青葙正是面朝二楼长廊而坐,余光可瞟见上头出现的二人,看方向,感觉正在注视着她们。 微微降低了声音提醒“小姐,曲大人与墨丞相应当在注意你” 闻言,辛夷神未有变化“莫要看他们,继续吃”说话间,一壁夹过一道菜肴,细嚼慢咽着。 青葙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 墨江流望着楼下,嘴角淡淡一勾“娘娘如此深得皇上喜,曲大人宫里的那位,子会否不怎么好过” 这话,压中了曲耿心中在意的,他心中愠恼“这就不劳丞相挂心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曲修姬还是皇上的曲修姬”意下所指,总比你墨家的小姐,还是墨家的小姐,成不了妃子。 墨江流看似听不出对方的意有所指“如若不得皇上喜欢,在这宫中,又如何长久呢” 他闲闲看着楼下,压低了声音“本来母凭子贵,说不定可一朝封为贵妃” “谁知曲大人宫里的那位,这么不小心”语气里,甚是惋惜。 今夜计划失败,又横出了事端,如今墨江流又故意重提他无缘外孙一事,刻意激他。 眼下,曲耿恨不得能把他的嘴撕烂。 冷笑了声“话说,墨小姐过了今年,双十已至了吧” 闻言,原嘴角还掺着一丝笑意的墨江流当下隐了起来。 曲耿继续道“凭丞相一家,求亲的人应当踏破了墨府才对,怎么还未听见喜事传来我可一直盼着能喝墨小姐这杯喜酒呢”后一句,说得惋惜不已。 半个时辰后,大人们在前方开路,领着皇上去往关押贼寇的府衙牢狱。 所到之处,狱卒纷纷五体投地,颤颤巍巍的行礼“参见皇上” 行至牢狱铁门前,长陌大步跨进的同时,扔了一句话“所有人在原地候着,京墨进来” 十数双脚步,顿时都停下,躬,朝皇上进去的方向垂首。 狱卒率先打开了扣押贼寇的牢门。 被绑的两名贼寇循声望去,狭窄的廊道里,走来两个影。 二人今是第二次见到那人,忽视不了那人满的气势威严,所到之处,无端的,让人生出强烈的压迫感 长陌弯腰进了牢中,后,跟着京墨。 狱中,早已被吩咐摆好了一张太师椅。 自对方进入的那一刻,两名贼寇就自发跪下。 二人知,这便是当今天子 四年前,从囸凰手中,重夺巍夏国土的当今天子 长陌于太师椅中坐下。 冷漠的眸眼,定在了二人之上。 “你们二人,当年所犯何事”霸气,还沉冷的声音回dang)于这小小的一间牢房中,如一声鼓槌,重重击在了两名贼寇心上。 即使无法无天如贼寇,也不敢尝试去冒犯天威“回皇上,草民当年以杀人罪入狱” 回答的,是杀人不会心软的那名真贼寇。 轮到救下辛夷的那人“回皇上,草民亦如此” 长陌听了,却只问他“将你犯事经过一一禀上来” 他既能从同伴手中救下素未谋面的辛儿与忧国,当年何以会杀人 阿一不敢有半分隐瞒,跪在稻草堆积的地面,双手反绑于后“回皇上,一年前草民双亲相继重病在家中,兄嫂担心我瓜分家产,便将已无力下榻的双亲拖至小厨房,放火焚烧,并到官府报官,将其罪名诬陷在草民上” “你就此伏罪” “草民那时经历父母罹难重创,浑噩为生,兄嫂在官府面前言之凿凿,声泪俱下,草民幼时习武,向来孤僻些,那时无人可依,也无人相信草民”再重提时,犹记得那时的绝望 “你们贼寇共有几人” 二人同声答“六人” “是约好了逃狱亦或中途结识” 贼寇“草民犯的都是杀人罪,要押上县都砍头,六人中有一部分早已起了逃走的心,与我们商议,有两人被说服,便一同杀了官兵逃出升天” 语气未有一丝变化,长陌刻意问阿一“你杀了几人” “草民只是将他们打伤,并未杀死” “昨夜出现在菅南街的黑衣人,可是你们的同伙” 二人对视一眼,摇摇头“草民六人在一起生活已有多时,认得对方的形眼睛” 冷漠的目光,淡淡的在面前的二人上巡视,最后定在阿一上“今夜被你救下的那名女子为你求过两次,望朕不要杀你” 这话,是长陌刻意说的,如若他的念头成真,这句话,便能让这人往后一直对辛儿心存感恩 另一名贼寇一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脑中急速飞转着逃过一劫的法子。 阿一抬头,很是讶异。 却又见长陌冷冷道来“朕不同与她,习武之人在朕眼里是最有用处的,你们二人谁想活命,决斗一场,谁赢了,朕便让他走,从此撤了他的逃犯份” 这话一出,贼寇眼中顿时迸出精光,这一幕,被长陌纳入眼底。 贼寇已兴奋不已,跃跃试了 阿一心头却是掠过千头万绪,想起父母的死,兄嫂的残酷,将近一年来的逃亡生涯。 这人世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值得他留恋了。 动了动右手手腕,一枚短箭自长陌袖口飞出,切断了阿一上的绳子,而后是另一枚,切断了贼寇的。 二人上已无束缚。 贼寇脸上有藏不住的**之笑,极轻极轻,他想到过了今,他将迎来他渴望已久的生活,同伴都死了,那些藏在底下的金银珠宝便都是他的,他不用再逃亡了 他站了起来,面对阿一,两手抬到前,握紧,已作攻击之势。 长陌看着阿一。 而他然无决斗的快感与希望,恭恭敬敬,平静无波地朝天子请求“皇上,草民认输” 贼寇一听,震惊不已,依然维持着对战姿势。 长陌“你还未战,便就认输” “草民原本就过不惯这种颠沛流离,左躲右藏的生活,就算草民胜了,不用躲藏,世界万千,也没有草民留恋的东西”他顿了顿。 幽幽地道“更没有眷恋草民的,而且,草民未必打得过他” 看着他,长陌作最后确认“你可决定了” “回皇上,草民决定了” 长陌便做了个手势,京墨招来了两名狱卒。 道“把他带走” 那二人便上前来,押走了那名贼寇。 临去前,看也未看跪在原地的同伴一眼,他以为,他就要自由了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人,就算对并肩作战了这么久的同伴,也没有一丝留念 太师椅上的天子看了一眼阿一腿上的伤,血垢粘在了伤口,如不及时处理,便会感染 一声温淡的吩咐“找一名大夫,看看他的伤势”已少了许多先前的冷漠。 京墨领命“是” 吩咐了手下一声。 阿一一听,满腹疑窦,又难置信。 聪明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放火一事,皇上信草民” 这是第一个相信他的人 淡淡看着他的眼睛“朕信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