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心上那个人，眼前坚韧如斯的天下之子，才有了绪波动 他拂袍而起“摆驾听雨轩” “皇上”千德礼忙在后头跟上，无奈的想制止着。 “现在已是戌时，您明还要早朝呢” 头也不回的声音传来“朕今夜宿在听雨轩” 此番，千德礼才宽心稍许“如此，也好” 夜阑人静，秋风乍起 红烛微光，穿过缥缈纱幔，斑驳落在榻上两张沉睡的脸庞。 一个眉如墨画，棱角刚毅 一个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两人侧而眠。 女子，缓缓睁开眼眸。 入目，是一张英如画的面容。 她满目孱弱，仅是眨眼，也染病姿。 眼前之人，眉头深锁，眼睑之下，暗影成双。 微凉的玉手缓慢的抬起，如一阵风，轻轻落在他的脸庞。 声音微弱，似轻语呢喃“为何不好好安睡” 指腹触上他的眼睑，轻轻抚摸。 内，寂静无声，唯有她，一双眸眼眷恋地望着。 “皇上”她曾无数次唤过，却在此刻，百转千回。 深深望着眼前的脸庞“多年以前，我曾念想，来我所嫁夫婿，会是位受万人景仰的英雄，顶天立地，保家护国。他会铺上红妆十里，前来迎娶我过门” “后来，我得尝所愿” “我的夫婿，是位英雄，他顶天立地，护一方百姓，守巍夏疆土，受天下拥戴” 她的话中，明明心愿得成，该欢喜的。 却流淌悲伤。 桌上红烛落泪，点滴成行。 微凉的手搁下，轻轻抬起头，她将脑袋枕在他起伏的膛。 仅仅一个平常的动作，已叫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我希望我的英雄，往后的生活里，是平坦大道，伴他鬓发染霜的，是欢愉无忧” 再不要， 不要风雨荆棘，苦难哀伤 听，窗外秋风瑟鸣，她虚弱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秋夜里，最欢，缓缓阖上了眼，轻轻睡去 而那个英雄，昏暗黑夜中，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眸。 躺在侧的右手抬起，抱住了膛之上的脑袋。 一只大掌，轻易覆盖 探不到底的双眼，望着头顶栏无声又无息 他在这样的秋夜里，无眠到天明 儿茶奉药进来之时，羌活也静静地跟在后头。 端着承盘，承盘上头，是一碟蜜饯。 她搁下了汤药，放轻了脚步走到榻前。 榻之上，还在昏昏而睡。 “主子”她弯下腰，轻声低唤。 那双无波眸眼，轻轻睁开。 儿茶道“主子，该喝药了” 见到主子已醒，羌活端上汤药与蜜饯过去。 “主子”唤了一声。 死过一回的人，飘渺孱弱，无力言语，轻轻眨了眨眼，算作回应。 儿茶俯，抬起她的脑袋，万般小心。 羌活暂时搁下了承盘，取过另一头的玉枕，叠在一处。 两人服侍着她半躺。 他端来了汤药，儿茶接过，在沿坐下，吹凉了稍许，送到辛夷嘴边。 然而，她未喝下。 轻轻问了句“什么药”声音微弱。 儿茶一见她这模样，眼眶便不由得一红。 可是又知趣地压抑着。 羌活较为理。 知难瞒主子，便在一旁回道“主子，这是清您体内樗蒲子残余的” 以为主子会震惊，甚至发怒。 然而儿茶只看到眼前的一双眸子，无波无澜 只见她无一丝绪的重复“我中的，是樗蒲子吗” “主子”儿茶发红的眼眶慢慢凝聚了晶莹，只怕下一瞬，就能落成泪来。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主子该哭，该闹，而不该像此时此刻的这般，平静像没有生命的空壳 辛夷张了嘴，喝下了嘴边的汤药。 吸了吸鼻子，儿茶忙又舀了一勺。 这药，苦涩难入口。 可一口一口下肚，辛夷也未有一次皱眉。 药，已喝完。 羌活满心不忍“主子，您吃口蜜饯，解解吧” 她只轻轻摇头“不苦” 药，哪里苦呢 “青葙呢”没有波澜的问。 儿茶不知如何相告，只含糊其词“青葙在忙” 却听她突然问“下药的人是谁” 嘴巴像粘在了一起，儿茶不敢提及半句有关胎儿的事。 一旁的羌活回答“皇上已命人彻查了” “下去吧，我倦了”她确实倦了，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已经耗尽了她部的气力。 两人轻手轻脚地服侍她躺好，无声地退了出去。 另一头，千德礼等人暗地里清查了太医院，无不妥之兆。 而今听雨轩小厨房里，千德礼与青葙四人一一细查屋里的一切，从灶灰，到盛具，巨细无靡无一遗漏 刘太医与边信得过的小药徒在小厨房里，神肃穆，一边嗅闻，一边以两指指腹揉捏，尝试找出怪异之处，不敢有半分松懈。 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外头缓缓被人推开。 众人手中动作一顿，警惕心乍起，纷纷往门口看去。 “是我们”来人，是羌活与儿茶，前者低声告知了一句。 看见对方，屋里的四人才放下心来，继续手里的事。 后来的两人重新阖上了门，加入其中。 直至午膳准备时间将至，众人也未从小厨房内发现不妥。 心中隐着愤恨，青葙道“到底对方如何下的毒，如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什么也没发现” 小厨房里的东西悉数检查过，六人一无所获。 个个面色沉凝。 唯有千德礼，不知在思考什么，独自专注在他的世界里。 思虑半晌，他道“太医院抓的方子已查清，没有任何问题，开出之后直接交到你的手里，自此没有经过任何人” 这个你所指青葙。 “煎药之事也是你权负责，中途也未曾离开过” 转头问羌活“如果是你，你会用什么法子下毒” 闻言，羌活沉吟，思索片刻。 脑子想法转了一个又一个，都难成功。 最后设想了一个“唯一的办法，就是趁青葙煎药之前，提前下好在抓好的方子或器皿里” 青葙“主子中毒那几的药渣我都是每清掉的，如今无从考证了” 千德礼听完“之前煎药的药罐呢” 听闻此言，脑海中有一个怀疑飞快闪过，她快快从朱柜上拿出往常煎药的紫砂罐，交到千公公手中。 那药罐正常大小，表面呈柳枝纹理，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锐利的眼睛在罐里头巡扫，伸进一只手，他的手指在里头四周刮摸，摸到柳枝纹路的细长凹槽。 指甲在里头刮了刮。 抽出了手，千德礼细细检查着自己的手指。 看到指甲里头嵌进零星的朱红粉末。 抬头，他向刘俜确认“刘太医，药罐您刚刚可看过” 刘太医上前来“没有” 青葙回“药罐是我检查的，当时并未发现有什么” 接过了药罐，刘太医也探了手进去，在里头刮出一点粉末。 挑出了在指腹上，他细细揉搓，放到鼻间嗅了嗅。 而后，眉头一拧“这便是樗蒲子” 所有人脸色一变，纷纷上前来。 千德礼眉眼一冷“樗蒲子与这紫砂罐颜色几近，对方将樗蒲子抹到了罐内的凹槽，寻常人再怎么留意，也难察觉出任何异样” 他问青葙“你今用的是这只药罐吗” 摇头“为防万一，前几所用到的器皿碗碟奴婢都换过了” 闻言，刘太医望向熄灭的炉上平放的另一只紫砂罐，而后看向青葙“青葙姑娘，小厨房一共有多少药罐” “统共三只，备用的都放在朱柜上，今煎药我换了一只” 心头涌出不安，刘太医走到炉子旁，拿起炉上的药罐，打开，里头的药渣还在，他取过长勺，在里头翻搅细查。 众人凝声望着。 心思缜密的千德礼看见他这模样，当即联想到什么，转大步走到朱柜旁，取出另一只未用的药罐，伸手同样在里头凹槽处一刮。 樗蒲子一次的分量不多，即使在罐子里头，如今和药煎成，刘太医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而千德礼看到手上的粉末，刘太医转头望去，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后者低叫一声“不好” 二人顿时一同奔出小厨房，直冲娘娘寝。 小徒弟不知由，看师傅走了，抬脚速速也跟上。 此番，青葙与羌活也反应过来。 只听千德礼在前头喊了一声“快去请皇上” 羌活一听，顾不得什么，当即奔出宫门。 青葙抬脚也跑去内。 唯有心思稚嫩的儿茶，后知后觉的还不知发生什么事。 才踏至内门槛，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声。 果然，本余毒未清的辛夷如今更甚一分。 她虚软地趴在头，发丝垂落肩头，止不住的呕吐。 地面之上，一摊的污秽之物 “娘娘”两人一惊。 刘太医迅速吩咐后的徒弟“快，把昨我开的方子按同样的剂量抓一份，速去煎来” 那小徒弟慌乱点头。 青葙随后来至。 小徒弟转便要跑，后刘太医急急又唤停“记住，只可在太医院煎，那药你要程盯紧，不可假手他人，不可有一刻离开” “是是徒儿记住了”点头如捣蒜。 神一变，青葙小跑上去，半跪在地上，轻轻拍抚她的脊背。 辛夷难以停止的呕吐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昏迷了两，喂的是流食，胃里原本就空落落，如今吐得一点不剩，只能干吐着胆汁。 青葙既心疼又怨恨，怨恨自己不仅半点忙也帮不上，更因自己的疏忽导致再次中毒。 这种时刻，千德礼束手无策。 刘太医不多说话，打开随药箱，摊开针包，取出银针，隔着衣袖抓过辛夷的手。 这种时刻，也管不得礼仪了。 交代青葙“十指连心，我要施针，姑娘请按住娘娘，勿要让她挣扎” 青葙点头，拍着脊背的手变成轻轻握住她的双肩。 那泛着寒光的细长银针刺入辛夷的指尖，青葙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没入，而后是一根，又一根。 最终，她撇过了脸，不忍再看。 眼泪，在眼眶里堆积打转。 刘太医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无力的手臂被反拉在后，吐得没有东西再吐，眼泪打湿了睫毛，辛夷也没有半分的挣扎。 她痛啊 可是她连哭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千德礼候在一旁，别过了脸，他见惯了多少场面，可一旦涉及有感的人，便是多少辛酸呐 长陌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眼前一幕。 那颗心，再度感到了尖锐的刺痛。 脚下的步伐，快了“辛儿” 恍惚之中，听到那个多的声音。 她缓慢地抬起脸，不远处，一个昂藏的影渐渐朝她走来，眼泪阻隔了她的视线，濛濛的一层雾气挂在眼前，让她看不真切。 可是，她知道那是他 一双眸眼，在那个影来到边时，已缓缓的阖上。 “辛儿”他只来得及奔到跟前，已然见佳人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内的人，纷纷朝天子行礼。 太医已施针完毕。 天下之子单膝跪在她前，别开她脸颊上的青丝，深不见底的眸，倒映着眼前的她，失去了生命力的惨白面容 放在膝上的左手缓缓收紧，寂静的内，传来依稀的关节响动之声。 那只拳头，指节泛白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升腾的杀意。 扶着她虚弱的子躺好，恰逢小徒弟提着煎好的药赶来。 太医看了一眼天子的眼色，心中惶恐不已，对内的女子道“青葙姑娘，劳你快快喂娘娘服下此药” “是” 长陌看了上陷入昏迷的女子一眼，移步到外。 千德礼与太医识趣地跟上。 他坐在高位之上，周遭，皆是森寒“说” 千德礼垂首，将今所查之事一一呈上“皇上，娘娘所中的樗蒲子是在听雨轩被人所下，对方将粉末抹在听雨轩小厨房的药罐中，以防万一，三只药罐对方都已抹过，娘娘今服下的汤药正是由其中一只药罐所煎” “那人是趁无人之时潜入听雨轩小厨房，但是人奴才尚未抓到” 满目凌厉“查，继续查” 是夜，宫人初睡。 曲修姬刚睡下，贴侍女悄悄来禀。 “主子，江良仪来了” 乍然掀开纱障，眉心聚拢“她来做什么” 而后一壁起，语含微怒“快带她进来，注意一下有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