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时辰,宫婢把坐褥、几案挪到廊檐下,请裴英娘去廊下休息。
裴英娘把脱下的木屐搁在台阶边沿,矮身坐在簟席上,捶捶腿,半夏跪在她身后,为她揉肩。
忍冬送上茶点和酪浆,酪浆是冰水里湃过的,揭开盖子,杯口水汽萦绕。
裴英娘吃着茶点,喝着甘冽的酪浆,想起李旦,“八王他们还在比赛?”
忍冬去球场打听,回来时说:“还没分出胜负呢。”
裴英娘想了想,剧烈运动以后好像不能立刻喝太多冰饮?球场上的都是意气风发、无拘无束的少年郎君,正是随意放纵的年纪,可能不会注意到这点。
她放下茶盅:“等比赛结束,你送一壶乌梅浆过去,不要搁碎冰。”
忍冬答应一声,下去忙活。
波罗球场和麟德殿离得很近。球场这边的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麟德殿的宫婢、宦者们忍不住偷偷溜到球场外围,探头探脑,想一睹诸位皇子皇孙在马上的英姿。
冯德眼尖,一眼看到宫婢中有几个生面孔,挥手把内侍叫到一旁,“那几个人是哪个殿伺候的?”
内侍觑眼看了半天,小心翼翼道:“看着好像是赵娘子的侍婢。”
冯德皱眉。
常乐大长公主的女儿赵娘子即将嫁给七王李显为正妃,但天后一直没有册封赵娘子的意思。常乐大长公主为了替女儿长脸,三番两头进宫央求圣人,要求给赵娘子一个县主的封号。
圣人以本朝还没有册封公主之女的先例为由,婉拒常乐大长公主的请求。
常乐大长公主十分不甘心,常常打发赵娘子进宫,试图靠恒心打动圣人。
冯德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赵娘子的侍婢在宫中乱逛。
常乐大长公主跋扈刁蛮,赵娘子也不遑多让,加上她即将嫁给七王,宫里的人不敢得罪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哪天含凉殿的圣人动怒,亲自训斥赵娘子。
一声锣响,场中的比赛宣告结束。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郎君们甩开偃月形鞠杖,大笑着纵马飞驰,马蹄起落间,扬起阵阵烟尘。
赵家的几个侍婢盯着马上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们,脸颊晕红,无限娇羞。
冯德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不论什么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心比天高,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可怜虫。
他转过身,优哉游哉等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