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毫笔在手中一转,他提腕在那坐在螃蟹身上得意洋洋翘着蹄子的猪脸上加了几道皱纹,又在留白处题了两行字。
挥毫间龙蛇飞动,鸾漂凤泊。
确认无误,他将这幅画重新折起,塞入书筒,又另放了一张字条,让杨顺再传回扬州。
等将给父亲的回信也送出,谢思言踱步到窗边,对着外间明月出神。
他甫一到武昌就去见了楚王。楚王对他态度很是客气,但说的话却并不客气。
楚王与他说,他最好不要再纠缠于他母亲的事,逝者已矣,他何必执着。他与楚王不欢而散,却也并未离开武昌府。楚王先前就欲以郭淮引他过去,后头见他不肯再来楚王府,故技重施,他却未再理会。
谢思言无声冷笑。
宗室里面,如今惟楚王与宁王两支势强,其中尤以楚王威望最高。那帮孱弱已久的宗室被官僚弹压了上百年,而今全盯着楚王这头,指望着楚王府牵头,帮宗室翻身。
官僚集体权大势汹,自国朝立国以来势头就始终如日中天,可谓根深叶茂,尤其文官,做至顶端可凌驾于皇权之上。宗室却因身份敏感,始终受弹压,积弱已久,与官僚相比,简直不堪为敌手。
宗室如今适逢契机,少不得暗暗摩拳擦掌。只是其他支系的亲王前头被削得厉害,也就是楚王一系晦迹韬光,实力尚存。
但那又如何,宗室前面百来年被弹压,后面百来年,或者更久,依旧会被官僚死死压制。想翻身?痴人说梦。
楚王现下将希望都寄托在沈惟钦身上,沈惟钦的一举一动也备受瞩目,他倒要看看,沈惟钦能不能翻出花儿来。
他盘桓武昌这段时日,仍是在查母亲之事,虽则查到了不少秘辛,但因着缺失了部分肯綮,一时间尚无法连缀起来。
他打算再在武昌府多留一月,若还是没甚结果,他便暂离,回扬州去。
沈惟钦回到楚王府后,交了差,转回头又要往庙里去,却被楚王派人押了过去。
楚王一瞧见他的人,脸色即刻阴沉下来:“你还有脸回来!我交代你办的差事呢?”
沈惟钦道:“孙儿已办妥了。”
“办妥了?!那陆家小姐呢?”
“孙儿把人放了。”
楚王眼角一抽:“放了?!瞧见美人哭求,不忍心了?”
“她没求我,是我自己决意放了她。”
楚王瞧见孙儿古井无波的面色,忽觉脑壳疼。
他先前对这个孙儿未多在意,后头却也慢慢摸清了他的脾性。摆出眼前这副德行,多半是揣着“我意已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