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试想,寻常武艺,没个三、五年的历练,不得小成,军户们寻常便如农民一般下地耕田,哪得些闲来操练。”
“若以射箭论,要上阵杀敌的起码也得是一石以上硬弓,不然连寻常皮甲都射不透。可若是要这样,寻常士卒射上十箭也就乏了,再没有准头,若是射得快些,六、七箭也就不能再中。”
“可若改用火枪,则只需训练队列和准头,有个两、三个月,也能成军。”
“且火枪以扳机发射子药,并不费力,纵使农夫也能杀壮士,平日操练,拿根木棍便可。”
“还有一桩便是便宜。”
老者想了想,如数家珍。
“鸟铳是以方毛铁四十斤炼到八斤,铁价以三两计,钻膛以三十日记,工价一两五钱,其他杂项一两,一支鸟铳五两五钱是跑不了的。”
“而堪用的战弓,平均算来一张成本不过一两五钱。”
王星平不以为意,“但以威力而论,则弓不如枪,而且如今泰西火枪也多有改进,听说新近已经有了用燧石取代火绳发火的火铳,不畏风雨也可发射。”
“当真?”
其实这不过是王星平的推测,贵州内陆,隔着大海万里之遥,这位出身沿海的进士老爷都尚不知道的情报他如何能够知晓,但客人问起,他还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火器原理无外如是,况如今海贸的商人多有,我也是听说来的。”
‘又是听来的么?’老者心想这位少年倒是有趣,光是道旁听来的消息便是如此的有模有样,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运气。
“人可比武器精贵,弓的造价再低,若是拉不动,射不准,还是没用,但火器虽贵,只要调教得宜,使用妥当,威力当比弓弩强上十倍。”
“况听闻泰西的工匠渐次改进了工艺,如今这火枪的造价可是一年低过一年,听说南洋诸国中,有的已然拥枪数千,那等蕞尔小国都能使用得起的,想必却是没有我大明工部的火耗多。”
听王星平这么一说,老者只能苦笑。
朝廷营造、铸币、炼银诸事,都有所谓火耗的陋规,加上近年以来,偷工减料,还有匠户逃亡,技术失传,生产出的兵器甲胄,是一年不如一年。
若不是因为朝廷军器的质量问题,后来萨尔浒一战中路主帅杜松的头盔也不至被敌军一箭就射穿了,军器之于国家,其重要可见于斯。
…………
“学宪曾在兵部中主事,想必也知道其中情弊。”
“啊”的一声,老者一改宠辱不惊的表情,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又看向一边,那边的王命德也是一脸的无辜,并不知道这一位的身份是如何被看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