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没有继续发问,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事实。
“吾征召尔等入伍之前,尔等都是屯田兵,可到了营中某才察觉,尔等之中,年幼不过十五六岁者多矣,其中四五十老叟亦有不少,可汝等大多都是未经战火之辈,陛下想来是不知情,那便是底下的各郡县官吏胡作非为矣。”
“可尔等是吾大魏之基石,长者当在家中种田顾家,幼者当入私塾,当进县学,当在家中生养几年骨骼再来投军。”
“是某于文则对不住尔等,此前几战,吾军已阵亡近两万军士,尔等剩下的,亦有不少人浑身是伤。军中粮草早已枯竭,唯有清水,却也不多。可尔等未曾抛弃本都督,尔等不失忠义,乃是曹魏忠良之士尔。”
庞统瞳孔微微收缩,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于禁接下来想做的事情,不等他开口,军中已经有人从亲卫手中取来了弓箭。
“今日,某于禁愿归降东吴,是为天下黎民百姓,为尔等家中妻儿老小。”
“都督,不要啊。”
“都督,吾等愿死战于此,也绝不辱没都督威名。”
“都督戎马半生,征战沙场,每逢战阵,势必身先士卒,从未退缩半步,吾等焉能让都督蒙羞。”
将军征战疆场,惋惜不过马革裹尸;耻辱不过阵前投敌,若是战败昏迷被俘也罢,可若是直接领着数万大军弃械投敌,如此骂名,即便曹魏日后灭绝,只怕他于禁也在东吴军中难以站稳脚跟,毕竟弃主投荣之辈,没有人会看重他。
甚至日后在史记之上,也会有史官在他于禁的履历上留下一笔,曹魏降将于禁。
“某心意已决,尔等无须再劝,不过庞军师,某也有几件事情相求,还请军师应允。”
庞统脸上涌现几分喜色,抬脚走到坡前,手中羽毛扇一举,声音嘶哑着吼道:“都督但讲无妨。”
“某于禁对不住身后这些儿郎,倘若他们之中有人愿意解甲归田,还请军师应允。”
庞统微微颔首,“吾东吴军收编豫州、兖州刘备降卒的规矩便是,有愿意从行伍者,可整编成军,听候吾东吴调令,若不愿者,可发放路费,遣返回乡。”
“可吾身后这些儿郎大多都是来自同一乡同一县,他们即便是没了兵器,回返家中,也不免有所走动,此事不知军师当如何解决?”
庞统心知于禁是想当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说清楚,他思忖顷刻,身侧的庞德有意代他发言,庞统却挥手示意他退下。
此刻他的嗓子极其不适,但他心知,如今这并州战场上,也就只有他可以代表吴王,即便是大将庞德也不成。
此刻招降于禁的,毕竟是他,而他庞统的威名,于禁麾下这数万军士也都信服,唤作他人,即便是此刻允诺,只怕他们也会担心日后会变卦。
“还请将军军中刀笔吏将一众军士登记造册,遣返回乡之后,自有当地派遣官吏留意二三载,若无作奸犯科等违法之举,日后也不会因近日之事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