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一个幼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模糊。 寒清猛然睁开眼,往四周看去—— 淡棕色的帐子,让木月桌椅,微微飘起的蛟绡纱帘……还有眼前熟悉的女子。 “翠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半晌,他才问出这一句话。 谁知翠竹说话竟开始结巴了:“少、少爷昨天晕倒了啊,我们都给你吓死了,那时你的呼吸好不均匀,我们都还以为、以为你……” 他的眼中的神色复杂,却也只是淡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一场梦。” “少爷,您做了什么梦?为什么脸这样红……?”翠竹试探地问了问,又故意补了一句,“还是——又发烧了?” 说完,还用手放在他的额上试了一下温度。 “没事,还好。”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 “现在几时了?” “已是午时正刻了。” “我娘呢?” “正在荼竹亭里赏花呢。她说待少爷起来以后便叫您去用膳。” “香妹呢?” “正在房里刺绣呢。” “那……南宫月呢?”他其实一起来就想问这个问题的,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先提到他。 却没想到翠竹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忸怩:“南宫公子一大早便出门了,也并未告诉我们去了哪里,只说是出去有事。” “哼,他能有个什么事?无非就是继续骗钱罢了。” “少爷……”翠竹知道只要一提南宫月,少爷就会相当恼火,可是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南宫公子人很好的……而且翠竹不相信他是骗子。他、他虽然有时说话有些疯癫,可是对人很好,很温柔。他很好,真的真的很好。” 翠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崇敬之情,只能用“好”这样简单的词来形容他。 寒清见她这样紧张地替南宫月辩解,便打趣道:“哦?看你说得这样好,莫非我们翠竹的心已许了他?” 翠竹见状,立刻慌忙辩解道:“少爷!翠竹绝对没有这种心!翠竹是少爷的丫头,生为人是您的奴婢,死为鬼还是您的奴婢,决无半点叛离之意!” “傻丫头,和你开玩笑呢。”寒清笑了笑,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柔情绰态。 翠竹的脸“唰”地红了:“翠、翠竹出去给少爷端水洗、洗脸漱口。” 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寒清见她出去了,立即跳起身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换了衣裳。 然后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周围没人,又用力将自己的床单给抽了出来,悄悄塞入了身边的一个黑色布包中。 倘若让翠竹发现他的被褥上尽是湿黏之物,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而且梦中同他亲密的人不是翠竹、不是雪梅、不是丁香、不是秋菊—— 而是南宫月那个混帐东西! 他有些犹疑地走到镜子前面—— 那是他吗?一时间他羞愧到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脸红得可以跟猴屁股媲美了! 窗外,一只黑色带着赤色圆斑的蝴蝶翩跹飞过。弧度崎岖婉转,翅膀扑腾着,就像两面小扇子。 它从他的面前划过去,就像那场轻碎的梦。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挽住它,可是它却轻易地从他的视线中飞离开来。 直到飞到了尚书府后面的山上,那些树林中。 看它慢慢变小,然后,不知所踪。 他坐在了窗子边,想起了前日出去的情景。 江南暮春初夏的景,游人画舫,碧水清池,亭台楼阁。 处处飘转着的栀子花瓣轻落在江面上,在岸边垂柳的投影上交织着,随着水波流淌着。 他已经有许多年未出门了。一出门,都会有人催着赶紧回家,于是便没了心情去欣赏那些良辰美景。 他好想再出去一次,如果不是一个人,如果,有人陪伴着。 与此同时,金阳客栈。 一名清俊公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大哥,你真的是想玩死我,放高利贷不说,还要我此月还清?!怎可能?我南宫月若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同你谈这个问题了!” 坐在他眼前的那个少年面色发黄,略显病态,眼神却是精神奕奕。他却是十分平静地说道:“南宫公子,您先别激动,小的知道您是明理之人,可是这银子是万万拖不得的!”他心里嘿嘿笑了两声:就是看你好骗,又装作一副浩然正气的样子,不骗你骗谁啊? “你真是太贪得无厌了,才过了几日便涨到了一万二?!你当我家是银库?” 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看去——这公子看上去挺斯文,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火爆? “公子自当考虑清楚,我这可是有您的欠条的!”那黄面少年见他实在生气,便只有拿出杀手锏了。 南宫月闷哼一声:“那上面可没有写要加利息。” “可是上面写的是‘三日之内定当付清’。公子若是现在还了,小的大可以一分利息不收。您若是又不加利息又不肯现在还,小的只有到衙门去……让您住个几年牢了。” 这兔崽子! 南宫月拼命压抑住自己想暴打他一顿的欲望,只轻声道:“我倒看看你是想要我坐牢还是想要那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黄面少年先是一愣,然后面容扭曲到五官都错位了—— “好!算你小子有种!我不给你加钱,但是这个月之内必须还清!你若是不还,这些钱我也不要了!” “这可是阁下说的话,在下争取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