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竟没有拒绝他,相反是相当认真地写着。 身旁的翠竹是松了一大口气,心想:南宫公子还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就算他不替我们家找少奶奶,却也都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想到这,就放心地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靛蓝的苍穹上繁星点点,洁白如雪的翦水苑里处处萤火虫飞舞。 屋内静悄悄的,这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只有寒清才能听到的——自己极不自在的心跳声。 南宫月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徘徊着,长长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们的距离隔得这样近。 他把着他的手,不断地在宣纸上写着两个字——“红线”。 粹青阁内。 微弱的烛光在红蜡上缓缓震颤,晚风吹过时,如秋烟般飘摇轻动。 那些浅淡的光洒在眼前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面颊上,就像镀了一层渗金一般。 “清儿,你看,现在不是写得很好了吗?” 宣纸上的墨竟没有洇开,笔力遒劲,字迹清晰飘逸,收尾恰到好处。 “啊……啊?”寒清晃晃脑袋,才发现自己走神很久了。他看了看南宫月写的字,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为何你连写字都写得那么好呢……”刚说出口,便后悔了。 果真南宫月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然后相当得意地说道:“像我这样的大仙,写字怎可能会不好看啊?”(废话,练了几千年了,再写不好就成傻子了。) 寒清却又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见过月下老人吗——不,你相信他存在吗?” 南宫月的心头一懔——他不会是看出来了吧?他说:“哼,反正不像《续幽怪录·定婚店》里说的那样。”心里暗暗想:李复言可真是会编的,竟说我是个老头。 寒清那双冰澈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 见他这种反应,知道是自己说漏嘴了。南宫月正想着怎么开脱,救星便出现了—— “少爷,南宫公子,夫人叫你们去——”一个新面孔的丫头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估计是不懂规矩,所以先冒失进来后还毫不遮掩地露出了相当惊诧的神情。 她先是把嘴巴张大到可以装下两个鸡蛋,接着再维持这个动作好一会,才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天!她看到什么了?! 这、这、这南宫公子为什么会牵着少爷的手?而且还隔得这么近! 少爷的眼神,简直——简直就是像看到自己意中人的痴情男子—— 两人来到品香阁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 但是夫人似乎没有生气,甚至有些开心。她叫人去重新备饭以后,转过脸来笑吟吟地看着南宫月。 而南宫月只觉得自己的背脊在不断淌着冷汗。 “看来小儿欣赏公子得紧,公子一去他就过来了。” 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夫人过奖了。”然后转眼看了看寒清。 原以为寒清会愤怒地反驳,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似乎谈的不是他一样。 “清儿,你可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了做什么吗?” 沉默。 尚书夫人对寒清的冷淡似乎也习以为常了,自问自答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南宫公子住在咱们家的目的,也该清楚我们是想给你挑个媳妇了。” 依然沉默。 “总该告诉为娘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吧?” 还是沉默。 气氛尴尬得连南宫月都觉得不自在了。 可是丫头们没有一个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是家常便饭了。 夫人宠腻少爷,可是少爷却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尚书夫人脸上并无愤然的神色,只平淡地说道:“你如果再不说,娘可要替你决定了。” 那个金口难开的大少终于冒出一句:“你都替我决定那么多次了,多一次何妨。” 尚书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并未再和儿子讲话,却对南宫月说道:“南宫公子,你看小儿适合什么姑娘呢?” 南宫月无奈:不是吧?又扯到我头上了,答错一点就要给寒清的眼神杀死,如果没找好,我的一万两—— 琢磨了半天,终于答出一句:“晚辈以为,此事是寒公子的终生大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说罢,看了看寒清,依然是张棺材脸。 尚书夫人却是喜欢得紧:“公子真是个为人着想的好人,只是这么多年了,他都没告诉过我们老两口有关自己婚姻上的事。他不说,我们只能猜了。” “夫人说言极是。您看——相国小姐成吗?” “怎么?!公子难道认识当今宰相?”尚书夫人诧异地看着他——她可真是低估他了。 “夫人您就别操心这个了,只要您说,我就帮。” 尚书夫人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慌张:“公子,您为何要这样帮我们……” 此时不诈,更待何时!虽然不大好开口,可他还是说了:“实不相瞒,前几日在下在集市上逛的时候,遇到一名正在兜售红线的少年,并声称那红绳是月老的宝贝——” 说到此处,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寒清的表情更是变得异常复杂。 他又继续说道:“在下原以为那人是骗子,于是便叫他拿来一试,若是令一只畜生爱上我,我就花一万两买下……” “结果呢?结果呢?!”尚书夫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结果……是真的。”那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啊!他真的不想再提,可是没办法,他在人间无依无靠,又不想回天庭苟且偷生(是想苟且都苟且不了……),只得说,“可是在下没这么多钱。” “你是说……要我们拿钱吗?”尚书夫人问道。 “在下不敢!只是希望夫人能暂时借与,日后在下一定双倍奉还!”南宫月心想惨了,万一他们以为我是骗子怎办?后面部分的确是骗他们的,可我是要把真红线给他们牵去的。 尚书夫人却急忙说:“不,公子你弄错了,若是能帮小儿,别说一万两了,就是十万我们都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