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学堂先生接话道,“学生来得早,到刑房帮过几天忙,这几日差役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在大街小巷上撕言纸,听他们说光复前都是天地会在贴,现在则都是什么涛涛居啊,湘莲楼之类招揽生意的,屡禁不绝,胡乱执法又怕被御史弹劾,只得天天上街去撕。现今这衙门口除了告示,最多的就是这些言纸了吧。”
沐忠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来还是他自己开的坏头啊。谁叫现在海南的纸产量上去,价钱贱了,不想竟让这牛皮藓满天飞。
“额,明儿我就回去议议如何处罚这种影响市容的行为。”
“敬之是何意,莫不是我们也要四处去贴言纸?”黄宗羲狐疑地审视沐忠亮。
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沐忠亮忙摆手,“怎么会呢,先生的大作如此漫街张贴,岂不是有辱斯文,我听说西洋诸国,有一样东西和言纸差不多,名曰报纸,且听我细细说来……”
黄宗羲听完,“这哪里是西夷独有,我朝不是也有邸报塘报么?”
“是差不多,邸报塘报我们也要继续办,但那都是朝廷百官内参性质的,而这个报纸是给天下人看的。”
沐忠亮虽不是专业人士,可做一份简单的报纸还是难不倒他的,“我已经策划好了,先做对开四版,头版由官府用于通报时政战事,也给学术讨论留一版,还请梨洲先生和师兄弟们多著雄文啊,一经采纳,不仅能扬名天下,还有稿酬哦!”
“如此倒是方便,可敬之既然说给天下人看,老夫可不认为平民百姓爱看这些内容。”黄宗羲质疑道。
“不是还有另外两班么?我计划都用来刊载一些工农技术辅助生产,另外加上一些拍案惊奇,小说杂文,市井奇事等等,他们不就来兴趣了么?就算不识字也会央人讲来听吧?说不定为此去学识字那就善莫大焉了。”
这时有人抗议了,“我等学术高雅之事,怎能与市井俚语并列,不若专发一报岂不更好?”
黄宗羲脑袋还是转的快,当即斥道,“迂腐,如此一来,人花钱买了报纸,看了下里巴人,总不能就此扔掉吧?多少也会看一眼前头的阳春白雪,日积月累,民智自然开启,而一味埋首穷经之徒,也可以了解市井之事,不致五谷不分,此方为上策!”
“诶,先生息怒,如这位师兄所言,今后也可以开一个学报么,无非销量小一些而已,促进学界交流也是好事。”
黄宗羲又瞪了那人一眼,才对沐忠亮道,“只是如此一来,这报纸必然不能卖高价,怕是要朝廷贴补不少。”
“无妨,先生不用操心了,开始会亏一些,但我保证不出多久,这就会变成摇钱树,说不定还会掀起争相办报的风潮。”
对于沐忠亮敛财的能力黄宗羲是毫不怀疑的,又聊了两句,就把他打发回去,把自己关进书房,开始苦思冥想。
这创刊号的头炮他打算亲自操刀,鉴于报纸的性质,他既要写的有理有据,文采斐然,又要照顾平民的理解能力,不能太过深奥晦涩。
不过这完全难不倒他。天擦擦黑的时候,他便完成了一篇雅俗共赏的雄文。
随手放在一边,也不用检查,一代学宗就是这么自信。
想到南粤大地即将发生的盛举,他有些激动难抑,抽出一沓信纸,手中笔沾沾墨,继续奋笔疾书。
“忠清吾弟……值此亘古未有之大事,岂独兄一人?盼速晤。兄宗羲,十七年秋于广州万木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