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和隔了一会儿,语带无奈道:“夜半寻鬼,小姑娘还不怕黑。”
吴疾回过味儿来,被当作屁孩(还是小女孩!)照顾真是五味杂陈,只好安慰地回答道:“我一直不怕这些的。”
那边姜不和显然是听出她口气里的安慰,又是“哎”了一声,似乎是乐了,“你这小姑娘……”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停,话锋一转道:“快到了,慢一点。”
吴疾刚才和他说话,习惯性看他,这会儿经他提醒,朝前看去,才发觉前头一个拐角处,烟线越来越细,似乎是拐过去就要到目的地了。
两人如有默契地同时放轻了脚步,贴着墙根往前走。这一步迈出,不由得又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仿佛做贼,这贼的组合还很新颖。
姜不和伸手在唇边比了比,又往前比了比,两人继续往前走,探头往外看,就看到道路拐角尽头,有一幢砌着矮墙的寒酸茅舍,烟线一直延伸到这茅舍房门前,钻进了门缝。
天几乎全黑,这土路上也没有灯火,吴疾眯了眯眼,还待细看,忽觉后腰一轻,人已被姜不和捞起来,幽灵似的跃上了墙头。
借着夜色掩护,少年一身黑衣,和这黑糊糊的土墙和谐地融为一体。吴疾被他拦腰捞着,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登高偷窥的一天,也没敢动,只得和姜不和交流了一个眼色。
正在这时,路口突然跑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口中咒骂着直直冲向茅舍门前,拍着门道:“开门!开门!”
茅舍的柴门被拍得吱呀作响,里头传来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又去喝酒了,你……”
男人一脚往门上踢去,大骂道:“妈的,你磨磨蹭蹭什么!?”
这一男一女对话间,妇人正好将门打开,没防着男人这一踢,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从吴疾的角度看去,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形,仿佛那妇人似乎被门撞到了,又或是被那男人踢了个正着;两条人影纠纠缠缠,妇人啜泣出声,道:“郎中呢?阿莹要怎么办,你不是说今日就要请郎中来么……”
男人咆哮道:“请个屁的郎中,那小崽子死不了的,不过是装病!”
妇人颤声道:“你,你,那是阿莹的救命钱,你用来做什么了?你把钱还给我,我去……”
男人怒骂道:“去什么去!?两个死丫头都是野鬼上身,一起死了正好干净!”
妇人恸哭道:“你好狠的心,你……”她话及说完,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小孩哭声,男人又叫起来:“死丫头,再哭连你一起打死了!”
吴疾听到这里,早已听不下去,拉了一下姜不和的袖子。后者回头望了她一眼,夜色中也看不清表情,只紧了紧捞住她腰的手,像一尾游鱼似的顺着墙边一飘,无声的落在了茅舍的墙头。
两人在墙头立定,朝下看去。借着里屋的一星灯火,只见院内一男一女,正在纠缠争吵,而屋内犹自有小女孩细细的哭声传出来。
然而这些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只因里屋破旧的房门前头,还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侧头靠着门扇,两只小手扒在门上,仿佛正努力去听屋子里正在哭的小孩的动静。
那一星微弱的灯火,将那小小身影头顶的红绳映衬得越发鲜艳,正是吴疾先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