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膳的时辰,福来又到大门口悄悄看了一眼,姚喜知竟然还在外头,但整个人神色已经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福来踌躇半晌,转身去寻林欢见。
林欢见自然不是卧病在床。
内侍省的少监厅中,林欢见正拿着书,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目光也未曾落到书页上,涣散着不知是在想什么。
隐约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林欢见立马竖起了耳朵。
福来走进来,试探道:“少监,小喜娘子还在外面等着呢,可要传她进来?”
拿着书的手骤然收紧,把书页攥出几分褶皱。
林欢见恼怒:“我不是差人说我不见客吗?她还不肯走?”
“说是怕您病得严重了,非要来看看您才安心。”
安心?
她安心了,那他呢?
林欢见沉默,沉默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愤怒好不容易他都淡忘了从前,她却要来唤起他的回忆!
却更愤恨他自己,为什么要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来看他?
他有什么好看的?
来看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太监吗?
看他是怎么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林欢见,变成现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可笑模样吗?
似乎耳边是几岁的小女娘在甜腻腻地唤着“欢见阿兄”,又立刻变了嘴脸,声音刺耳道:“你怎么成了个阉人呀?”
……怜悯也好,讥讽也罢,他都不需要!
林欢见紧闭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画面隔绝,胸口剧烈起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你编个什么由头……把她打发走!”
姚喜知在内侍别省门口等得人都要睡着了,终于等到一个熟人的身影。
“福来谒监!”姚喜知立马起身,压着嗓子小声呼喊。
好在福来也本就是来寻她的,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就往这边靠过来。
姚喜知火急火燎地发问:“林少监身体好些了吗,可是公务忙完了我可以进去探望探望?”
福来不看她眼睛,四处乱瞟,胡诌着:“哎呦,我们少监那可真是病得可厉害了!实在是见不了人,这才让你先回去,怎还在外面等着呢?”
“可我听那守门的小使说,少监没有病得很严重呀?”
福来听这话,悄悄低头侧过去,眼角余光扫向门口,正在长伸着脖子偷偷观察这边情况的小太监收到福来的一个眼刀,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福来又拔高了声量:“那守门的下人能有我清楚情况吗?我们少监病得面上不显,实际内里可虚弱得很!”
听福来信誓旦旦的样子,姚喜知信了他的话,却更加担心:“那可请了太医开了药?身边可缺人手照顾?我可以进去帮忙!”
“放心吧,内侍省哪里缺人,身边都有我们伺候着呢,人多了反而扰了清净。小喜你就先回去吧,等少监身体好了再来就是。”
听福来这么说,也有几分在理,姚喜知抿了抿嘴,终究没再坚持。
慢吞吞地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又道:“那,那我过几日再来探望。”
福来站在台阶上,又连朝她做了几个走的手势,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这才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