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先是一愣,听清后哭笑不得:“吃好啊,瑞儿说的这个字好!”
其实她和夫君对这个贵人语迟的小儿子,并没像旁人想的那样,希望他将来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这个吃字,依她看好得很。
吃四方,吃平安,能吃是福。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个做得一手好酥饼的姑娘。
会做吃的,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过滋润。
瞧,她这儿样样俱全,可做出来的东西除了有点咸味,就不香。
就拿今天煮的鸡蛋汤面来说,面条糊烂,汤水浑浊,真真一口都嫌弃吃。
从上京出门前,明明身边的婢女嬷嬷都在灶房大师傅那学过,平时小厨房做点吃食也还能下口。
可出了门,就怎么都不对了呢?
这么想着,她饶有兴味地问:“瑞儿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说吃呢?”
李嬷嬷见自家夫人没有不快,心里的大石头放下,顺着把话题引开:“刚在船灶那儿,看到莫娘子在做蒸饭,少爷突然就开口了。”
这怎么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母子连心呐!
那位莫姑娘送的饼今天被儿子吃完了,她中午这顿没饱,再甜的果子也不抵馋虫,索性站起来接过孩子:“人还在吗,走,去瞧瞧。”
几人还未走到船灶那,先是嗅到了那肥润的肉香中夹杂着荷叶清新的香味,肚子里那些馋虫,都被勾了出来,跃跃欲试。
等到了,才发现那张船灶边已三三两两地聚了些人。
莫玲珑心无杂念地听着灶上的锅,估算火候。
隔水炖的肉汤,时间应该还不够,但双拼腊肉蒸饭,已经完全熟了。
于是她拎起锅盖,飞快地捧出那碗蒸饭。
瞬间,刚才那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香味儿,尤如一股浩然正气,肆意张扬地散发开来。
接着便掀开了盖在碗口上的荷叶。
那股浩然香气一下子变得具体起来。
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勾着头看去。
只见粒粒晶莹的米饭上,铺着薄薄的腊肉,肥的部分晶莹透亮,让人毫不怀疑咬在嘴里会是何等润滑香口,而瘦的部分呈现暗红色,看起来烟韧弹牙充满食欲。
另半边那沾着碎豆豉的肉片,贡献了整碗饭磅礴的香气中,属于发酵的醇厚浓郁。
莫玲珑把准备好了的甜酱油和葱花洒进去,喷香。
真是一碗好饭呐!
莫玲珑也觉得这碗饭蒸得挺成功。
荷叶的加入,很加分。
就好比那粤式小点糯米鸡,外面那层荷衣,是点睛之笔。
有了它,才称得上丰润怡人,而不只是糯米蒸肉。
沈小爷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声哭出来。
委屈得大声喊:“吃,吃饭饭!”
莫玲珑一抬头,和沈小爷四目相对。
嘴唇都哭抖了的孩子,黑葡萄一样黑亮带泪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灶上的碗,石破天惊地扯着奶嗓嚎:“吃饭饭!要吃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