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砚颔首,和身旁的人说:“我夫人所指就是长兴侯世子,你可以带走。”
“多谢。”
陆舟渡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从谢执砚身后迈进花厅。漆黑的靴子踩着青砖上,腰间蹀躞带扣紧绯红的官袍,只不过他脸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偏淡的眸色,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眼前男人的冷,和谢执砚那种清润的疏离完全不同,他更像寒冬雪夜没有半点温度的死寂。
“大理寺办案。”
“薛瀚文与长安细作一案牵连,我必须带走。"陆舟渡掏出腰牌。“不可能。“刘氏死死抓着薛瀚文的手,满脸惊恐,“你们大理寺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平日除了宴饮诗会,从不与人结交,怎么会是细作。”陆舟渡面无表情瞥向刘氏,忽然用剑鞘抵住薛瀚文的脖子,一字一句冰冷道:“夫人既然为他辩护,想必与那位住在通济坊的刘小娘关系不浅,那就一起带走。”
“来人。”
“一起捆了。”
呼啦一下从外面冲进来一群黑衣禁卫,二话不说就把人堵住嘴,捆好拉出去。
陆舟渡朝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抱拳:“晚辈打扰,多有得罪。”“这是刘娇娥的供词,请您过目。"他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摁着鲜红指印的纸张,递上前。
盛老夫人亲自站起来,双手接过:“劳烦陆寺卿。”陆舟渡沉默点头,转身要走。
只不过从盛明淑身旁经过时,他脚步微不可察一顿,短短半息,又恢复正常。
“陆郎君长得真俊俏。"盛菩瑶躲在盛菩珠身后,看向男人离去的背影小声说。
盛菩珠十分认同点了下头:“菩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得了几分我的真传。”
“什么真传?"谢执砚目不斜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盛菩珠身旁,他略微侧过身体。
“就是欣赏郎……
“唔。"盛菩珠还是反应快的,一口咬住舌尖,痛得眼泪花子都流出来了,努力把那些张狂的话给咽回去。
“执砚,今日的事让你费心。"盛老夫人已经一目十行把供词看完。谢执砚声音平静道:“都是小事,刚好陆寺卿与晚辈有些交情。”他垂眸看了盛菩珠一眼:“根据刘娇娥供词。”“长宁郡主赏花宴薛瀚文所放的烟火,的确是从隔壁细作商贾手里买下的。”
“把人送到大理寺,也不算冤枉他们。”
盛老夫人叹了声:“菩珠你们都看看这份供词,心里有个数。”“等你祖父回来,我就让他带着东西去长兴侯府退亲,有了这份供词,也不怕他们敢颠倒黑白。”
不愧是大理寺审出来的供词,条理清晰简明扼要。无非就是薛瀚文和表妹有染,但是又舍不得放弃与明德侯府的亲事,但是呢又怕盛明淑嫁进去苛责刘娇娥,于是母子二人就想出了这么个一举两得的法子先毁了盛明淑的清誉,然后刘氏出面说要退婚,以退婚和女郎的清白要挟,这样无论是要求提前婚期,还是盛明淑嫁进去,当然是低人一等。这样刘氏无论是让儿子纳妾,还等刘娇娥生下肚子里的孩子,盛明淑也会因为清白和愧疚,选择隐忍。
不得不说母子二人谋的是好算计,既能把疼爱的侄女留在家中,又能完美拿捏住盛明淑的软肋。
若不是因为"烟火"留下的破绽,谁能想得到贼喊捉贼的会是薛瀚文本人呢。盛菩珠看完供词,也是长长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二妹妹以后看人不看脸的毛病,一定得改改。”“差点就被那母子二人联手骗过去。”
盛明淑难得沉默没有反驳,她眼睛红红的,这会儿情绪突然涌上来,觉得委屈又疲惫:“祖母,我有些累了。”
“去吧,你们都散了。”
盛老夫人拍了拍盛明淑的手:“能在婚前认清郎君的面目是好事,等你阿耶回来,祖母让阿耶给你挑更好的郎君。”大
更深露重,月光倾斜而下。
盛菩珠闭着眼睛,红润的唇因为急促的呼吸微微张开。床榻微陷,她半张脸都陷在攒金丝弹花软枕上,素白中衣被烛光浸得半透,困在又潮又热的空气里,眯着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似困极了,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有些恼怒道。“郎君,我学会了。”
“这捆人的绳结法子,我真的弄懂了,下次若有事,我一定不会再莽撞”“求郎君帮我解开。”
谢执砚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单衣松松披在肩上,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一截绳子,喉结滚了滚,在灯影下是锐利的弧度。“夫人聪慧。”
“才教三回。”
他低低笑了声,带着薄茧的拇指滑过她雪白的脖颈:“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懂。”
盛菩珠扭了一下腰,觉得要大事不妙,险些忘了他喜欢秋后算账的手段。“什么事?“她抖着声音问。
谢执砚俯下身,月辉映着他骤然暗沉的眸色。“我今日说过,夫人身子康复神速。”
“今夜必须亲自……”
“仔细检查。”
盛菩珠呼吸蓦地一窒,想要挣扎,可一双手被柔软的绳子牢牢捆紧,她撞进他清冷如同蛰伏猛兽般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连灵魂都在颤抖。
“也……不必如此吧。“她结结巴巴道。
谢执砚薄唇微勾,透着危险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掠过。就在盛菩珠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男人清冽的嗓音缓缓问:“夫人觉得陆寺卿如何?”
为何好端端问陆寺卿?
今晚的求生欲让盛菩珠格外警惕,她哼了声,只当听不懂:“隔得太远了,我没仔细瞧。”
“是吗?"谢执砚反问。
盛菩珠点头如捣蒜:“自然,当时心里眼里都看郎君你呢。”她话音未落,身体忽然一抖,绷紧像弯月一样的弧度。“凉。“她声音软得像是要碎掉。
“你手太凉了。”
谢执砚头也不抬,嗓音压得极低:“天寒,夫人忍忍。”“总要查得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