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这种情绪的。
妻子有礼妥帖,他应该感到宽慰才对。
盛菩珠眼里心里都是这个烟火燃放过后的味道,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谢执砚那点捉摸不定的情绪。
她笑眯眯从袖中拿出一张干净无香的帕子,扭了一下腰,就轻而易举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雪白的绣帕,在已经燃放过后的竹筒外圈擦拭一遍,盛菩珠小心翼翼把帕子叠好收拢进袖中。
“夫人这是作何?"谢执砚俯下身,把竹筒从雪地里抽出来,对于她之前的举动明显感到不解。
“哦,没什么。”
“我就是好奇这烟火究竟是怎么制成的,竞如此神奇。”盛菩珠随口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主要用了硫磺、硝石,以及木炭。"谢执砚随意道。“嗯?“盛菩珠惊了一下,没想他竟能如此快速给出答案。谢执砚看着她,嘴唇轻轻扯了一下,眸色突然变得很深:“之前和突厥一战,他们从西域商人手中得到一种名为“火雷”的东西,导致我的部下伤亡惨重。”盛菩珠不可思议看向他手中的竹筒。
“后来我发现“火雷"和烟火的制成很像,不过是重新调整配方,又另添了石脂进去。”
盛菩珠听完,一阵后怕,战场险恶,“烟火"于他而言大概会勾起不太好的回忆。
想到这里,盛菩珠没由来一股酸涩涌上来,她清了清嗓子,默默从腰上挂的荷包里掏出一颗松子糖问:“郎君吃吗?”阿耶离世那一年,菩瑶有时夜里哭闹,她怎么也哄不住,后来学了一个法子,只要菩瑶一哭,她就往她嘴里塞松子糖。所以松子糖在盛菩珠心里,是可以平复悲伤的万能灵药。谢执砚盯着她雪白掌心上,立着一块琥珀色的糖,本能蹙起眉心,想要拒绝。
偏生那块糖,被她柔软的手掌心小心翼翼托着,像是什么难得的宝贝。他无声暗叹,鬼使神差俯下身。
舌尖卷过她滑腻的掌心,松子糖甜味顷刻间在唇齿间炸开,属于她身上独有的香,喉咙不动声色滚了滚。
“唔。"盛菩珠在那抹温热湿意落下的瞬间,惊呼出声。她感觉手掌心如同被火灼过,酥麻从那一小片皮肤爆开,顷刻间传遍全身。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端方的郎君。
这是在外面。
不啊!
就算是在房间里也不行。
盛菩珠心口起伏,看着他的唇,不禁想到昨天夜里他从她侧颈一路滑至…虽然只是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但那样出格的举动,差点要了她半条小命。“你!!!"盛菩珠抿了一下唇,想指责他孟浪,然而视线落在他拿着烟人筒的手,冷白的皮肤沾了漆黑的污渍。
这种情况下,他好像只能用嘴。
盛菩珠给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罢了,这是小事,她是大度的女郎,不应该为此计较。
雪夜,昏暗幽静。
两人回到屋中,各自沐浴。
白日醒后盛菩珠并没有觉得太累,等终于能躺下的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如同要散开,手脚发软就算了,还酸胀得厉害。若是杜嬷嬷守夜,她必然要劳烦嬷嬷帮她按一按,再拿热乎乎的毛巾敷一下,可惜身旁睡的人是谢执砚。
别说劳烦这样矜贵的郎君动手,就算是想一想也算一种罪过。盛菩珠在锦衾里踢了踢脚尖,她小腿酸得有些疼了,难免睡不踏实,闭着眼睛窕寐窣窣连着反复翻身。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谢执砚宽大的掌心禁锢住她的腰,转眼就把她扣在身下。
“夫人,若不觉得累。"他炙热的鼻息落在她脸颊上,声音嘶哑。“郎君我很累的。"盛菩珠挣了挣发现无济于事。“那为何不睡?“谢执砚很认真问。
“我没有。“盛菩珠声音有点难为情,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说。“夫人若不解释清楚,我只当你不够疲惫。“谢执砚身体往下压了压,已经有很明显的帷幄之态,若是她身体允许,他并不打算隐忍克制。他们是夫妻,夜里他身体所展现出来最真实的反应,他认为这不叫逾越。盛菩珠被这话吓得,连睡意都散了大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变成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腿有些酸。”
谢执砚嗯了声,等她继续。
“因为太酸了,杜嬷嬷不在,没人帮我按一按,我难受得睡不着。"盛菩珠可怜兮兮道。
说完,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副已经累惨了的模样。谢执砚一怔,沉静看着她:“既然不适,怎么一开始不说?”盛菩珠闭着眼睛哼哼,全然是那种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疲惫。心里想的却是,说了有什么用,难不成让金尊玉贵的谢家三郎屈尊给她摁腿,想想就是天方夜谭。
“这里酸?"谢执砚坐起来,伸手扯掉她身上的锦衾。他一条腿伸直,另外一条长腿曲起来,修长十指握住她脚踝往上的位置,掌心温度透过轻薄的亵裤,冰得她一抖,脚尖绷得紧紧的。“郎君,你?"她触电般一缩,却被他掌心轻而易举扣住。谢执砚的手掌一寸寸从她小腿压下去,碰到腿窝的时候,盛菩珠没忍住从喉咙里哼了一声。
她呼吸变得急促,双颊嫣红,连脚背都泛起烟霞般的粉色。“不必了。”
“不必如此劳烦郎君。"实在太难耐了,他一双手像是染了某种诱引她的欲,她好怕自己会失神哼哼出来,喉咙里声音已经软得快成一滩水了。盛菩珠轻轻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悄然无声一寸寸往后挪。“躲什么?“谢执砚轻松钳制住她,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盛菩珠被他箍紧小腿,连起都起不来,更别说要躲开。她既觉得害羞,又恼他力气之大:“郎君,可以了,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酸。”
“既然不酸,那就做些别的事情。"谢执砚面无表情说。盛菩珠感觉都要被吓死,她虽涂了药,但身上羞人的地方还难受着呢,怎么容纳得了他,可能真的会死掉的。
她觉得他神情实在太认真,一点没有吓唬她的意思,毕竞还欠着无穷无尽的"补偿”呢。
不行不行,她这几天都不要和他的"小郎君"亲密接触。于是盛菩珠也不管谢执砚看不看得见,她用力摇了摇头:“郎君,我觉得还是不太行,身上酸得厉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谢执砚目光偏过去,对上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那要休息多久?"他声音淡淡问。
盛菩珠见他竞然这样好说话,胆子就越发大得没边了:“也不用休息多久。”
“妾身恐怕明日、后日……嗯,大后日都起不得床了。”“就算这样,还要抽出时间陪阿娘解闷,陪祖母吃饭。”“耽搁时日太久,郎君不如先行回府,等妾身在家中静养个十天半月的,再回去。”
她心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到飞起,偏偏又用那种无奈的语气和无辜的神态,娇滴滴地说。
谢执砚凝眸打量她,唇角紧抿着,半响他说:“夫人回明德侯府是祖母点头同意的,夫人要何时归家,全凭夫人意思,并无不妥。”长辈都已经发话,谢执砚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他没说,夫妻一体,他不得冷落妻子,自然得跟着她一起留在明德侯府小住。
这一夜,盛菩珠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觉得前所未有的安稳。翌日清晨,她慢慢伸了一个懒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金灿灿的暖阳透过窗子洒入屋内,细碎的光影落在帐子上,窗外鸟雀的声音都变得悠扬起来,香炉的熏香夜里已经燃尽,空气混着前庭随风涌入的花香。盛菩珠懒懒拥着锦衾坐起来。
这次早起,她像是要一雪前耻,先去母亲院子请安,然后又陪祖母说体己话,连园子里疯跑的狸奴都被她逮到手里嘀咕一番。“大姐姐今日可真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盛明雅已经能下地走一刻钟了,脸颊也多少有了一点血色。
盛菩珠骄傲哼了一声,慢悠悠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整齐叠好的丝帕,递上前。“二妹妹闻一闻,是不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