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山脚下,大黄想往山上冲,田酒喝住了它,拉住它身上的蓑衣。“不能去,雨天不能上山,太危险了。”
大黄呜鸣鸣地围着田酒打转,可田酒也无可奈何,这么大的雨,她们绝对不能上山。
她拉着大黄的蓑衣,带着它又一路找回去,刚走到屋后菜园子旁,大黄猛地大声叫唤,兴奋地往前冲。
田酒一时不察,雨天地又湿滑,她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屁股一阵发麻。她皱着眉,揉了揉腰,按着泥泞的地面就要爬起来,一抬头,眼前一双圆溜溜的狗眼直直望着她。
“小黑!你居然躲在了这!”
田酒惊喜地摸上它的头,小黑这回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就这么站在原地让她摸。
它身上的毛全都打湿了,小身体在雨水中瑟瑟发抖,只有一个弧度圆润的肚子坠着,更显得干瘦。
大黄在它旁边,左闻右闻,兴奋地趴低身体,又跳起来。田酒笑着揉一把它的狗头:“看把你高兴的。”她撑着地站起来,带着两条狗回家。
一推开院门,嘉录就要跑出来迎接她,但被既明给按住了。“田酒!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找到了小黑。”
田酒带着两条狗先躲去灶房,身上都是泥水,总不好进堂屋弄脏地面。还好既明给烧的水还没用,她快速给自己冲洗一遍,换了身干燥衣裳,又给大黄小黑用温水冲干净身体,再给它们包上干净的布,一点点搓干它们的短毛狗也是会伤寒的,尤其小黑,这个时候可伤不得。忙活好一通,雨都小了,嘉录在堂屋隔着一层雨帘,遥遥望着田酒照顾小黑,眼睛都挪不开。
既明喊他:"嘉录。”
“嘉录?”
“嘉录?!”
嘉录眼神挪不开,嘴角噙笑,手按着胸口:“她好善良……既明…?”
他伸手探了探嘉蒙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热啊?”
从小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看不起,横冲直撞长大的人,现在对着一个给狗洗澡的山村丫头说她好善良?
嘉蒙抽空白他一眼:“你懂什么。”
既明冷笑:“我倒真是不懂,莫非你喜欢她?”嘉录愣住,嘴唇动了动,重复道:“我喜欢她?”既明突然不对,他可别一闷棍把这小子砸开窍了?“我在开玩笑,"既明呵呵假笑,手也按上胸口,对着田酒的方向,“我也觉得她好善良。”
嘉蒙慌张乱跳的心放下来:“这才对嘛。”既明呵呵:“是啊。”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小黑和大黄一样在院子里安了窝,田酒用上次给嘉录做床剩下的木板,给小黑也做了个狗窝,垫进去稻草和一件旧衣裳。自从田酒给小黑洗过一次澡之后,它对人的警惕就少了很多。她们走来走去时,时常能看到它蜷在窝里睡觉,脚步声靠近,它会睁开眼瞄瞄,又接着睡。只是除了田酒,谁也不让摸。
小雨淅淅沥沥,嘉蒙坐在廊檐下,作势起身,小黑睁开眼,半天见他没动作,又闭上眼。
嘉录再假装起身,小黑又睁开眼。
等它闭眼,嘉录又假装要起来,小黑睁开眼站起来,抖了抖毛,直直望着嘉录。
“你要干什么?”
嘉录笑脸收了,有点慌,他现在拖了一只伤脚,跑得可没狗快。田酒和既明在一旁清洗豇豆,这时节豇豆长得猛,没几天就是一大把,三张嘴都吃不完,再说了,天天吃豇豆也吃不下。还是得做成腌豇豆,滋味好又耐存放,冬日里也能拿出来炒着吃。小黑还站在原地,嘉蒙自己左闪右闪,一个劲地往田酒身边贴,田酒手上都是水,往他后颈里一甩。
“你挤什么呢?”
嘉录被冰得一缩鼻子,指着小黑说:“你看它,莫不是要咬人了?”“人家睡得好好的,谁叫你总招它?“田酒又往他面上撒水,“要是闲不住,就来帮忙。”
嘉录本来还想反驳一句,一听帮忙兴冲冲地应了:“好啊,我和你们一块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条腿蹦过来,手里还拖着小板凳。田酒都怕他一头栽院子里去,赶紧起身扶住他胳膊,把他慢慢带过来。“小心些,要是再摔一次,正赶上插秧的时候,到时候可忙了,没人照顾你。”
田酒拿过小板凳放好,把他安顿着坐下,才回了自己的位置。嘉录听着,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反而笑嘻嘻地点头答应:“知道了,别担心我。”
一抬头,对上既明微眯的长眸,嘉录道:“哥,你看我干什么?”既明嘴角淡淡:“看你最近脾性温和不少,倒像是能在这里待上天长地久的模样。”
“是吗?”
嘉蒙眼神若有若无地追着田酒,闻言还是乐呵呵的,一点也不像初来时,一时半刻都坐不住,甚至撺掇既明连夜离开。如今,他像是是乐不思蜀了。
“赵家人的事,全抛到脑后了?"既明低声提醒一句。“你别误会她。”嘉录立马为田酒解释,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既明敛眸听着,不置可否。
三个人围着一个大木盆,盆里是舀上来的干净井水,清透沁凉,一把把翠绿豇豆在里面洗过,捞出来擦干净,放到圆簸箕上晾着。本来两个人做得好好的,嘉录一来,节奏瞬间打断,六只手带着长长的豇豆在一块打架。
田酒按住嘉蒙的手掌:“别乱动,你来洗,我来擦,既明把擦好的码整齐,明白吗?”
嘉录眼神落在涤荡水底交错的手掌上,挑眉一笑:“明白,这有什么不明白?”
院子里小雨滴答,热气被清洗殆尽,不冷不热很舒服。一股子草叶清香和土腥气淡淡弥漫,把片刻时间拉得悠长缓慢,有种一辈子坐在这小雨廊檐下也能欣然度过的感觉。
嘉录手掌大,握着一大把豇豆就往田酒面前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溅她一脸水珠。
田酒用袖子擦擦脸,告诫他:“下次一把拿少点。”嘉蒙嗯嗯点头,下一次还是一大把甩过来,田酒用另一边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水,抬起乌黑的眼对他一笑,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好玩吗?”
距离有些近,嘉录微微发怔,田酒攥住他衣领的手用了两份力。“怎么不说话,好玩吗?”
嘉蒙回神,眼神一闪,艰难从她开合的红润唇瓣上移开,只盯着她的耳垂瞧,答得很老实:“不好玩。”
可眼神却在那片白皙软薄的耳垂上来回巡视,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看什么,可就是忍不住地看,好像那一小片耳垂,就有足够多的细节来耗费他一整个下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