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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针(3 / 3)

嘉菉别别扭扭地跟上来,却不肯离她太近。

田酒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一天嘉菉似乎都在躲着她。

但大家伙一起栽树,量多活重,田酒也没有太多心思分给他,直到太阳西落,大家陆陆续续回了家。

田家村周边的山都不高,不管是林山还是茶山,全都低矮好爬,小半个时辰就能爬到山顶,村民平时自己也会进林山砍树。

因此下山时,大家都各自回家 ,离得早就早点回去吃饭,离得晚就多种几棵树再走。

田酒正在给一株树苗添土,自己埋头铲了半小时,只发觉周边越来越静。

等她终于干完,一抬头,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她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心头一跳。

嘉菉怎么不见了?

她又细细看了一遍周边,嘉菉确实不在。

这山虽然低矮,可嘉菉才第二次来,猛然间人不见了,田酒不免焦心,立即撒手去找。

另一边大坑里,嘉菉摔得七荤八素。

他就是出来上个厕所,怎么就摔进来了?这谁挖的坑?

他正要起来,脚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人又跌回去。

嘉菉这才发觉,这坑挖得阴险,地面不是平的,而是凹进去的,像个嵌进去的碗底。

人从高处摔下来的冲势正好对上倾斜地面,十有八九得受伤,若是运气不好,摔断了腿也有可能。

嘉菉坐在坑里,望向一人多高的光滑坑墙,若是他的脚没伤着,肯定能爬上去,可现在一动就疼。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今天一直躲着田酒,瞧她那认真铲土干活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都难发现他不在。

前几天才下过雨,凹进去的坑底还积着一汪泥水,到处都是软烂的枯枝烂叶。

嘉菉刚才栽进泥水里,现在满身湿哒哒黏糊糊,再加上摔伤的腿很疼,浑身都难受得紧。

他望着头顶那一方不大的天空,喊了好几声,可什么回应都没有,连只鸟都没飞过。

怪他当时还在出神,压根没注意自己走远了,这会也不知道离田酒有多远。

几嗓子喊出去,喉咙发痒,他咳了几声,爬到泥土壁旁靠坐,尽量保存住体力。

安安静静的山林,他坐在大坑里。

世界空空荡荡,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无力挣扎。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脚上的疼痛已经渐渐麻木,头顶那一方天空开始缓缓变暗。

他告诉自己,田酒会来找他的。

可望着天光一寸寸地消失,万籁俱寂中,还是有些许恐慌丝丝缕缕爬上来,缠绕住他。

田酒真的会来找他吗?

他会不会被人遗忘在这里,就像小时候,既明早慧成熟,诗书礼乐无一不通,而他就像个普通的孩子,会惹祸会吵闹,理所当然地就被忽视、被遗忘。

于是他越发张扬傲气,想要彰显出自己的存在,得到的评价却仍是“不肖其兄”。

可在这小山村里不一样,比起既明,他才是更有用的那一个。

她说过的,是为了他才把他们带回来的。

她会找到他……的吧?

会吗?

这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他不敢肯定。

嘉菉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到黄昏天空一点点染上幽深的蓝,还是毫无动静。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枯叶脏兮兮的衣裳,像只主人抛弃的野狗。

嘉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骗人。

“……嘉菉!”

“嘉菉!嘉菉你在哪……”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嘉菉倏然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那条荡下来的辫子,轻灵一晃。

叫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个夏夜里,那条辫子扫过他面颊的触感和香气。

焦灼紧绷的神经陡然轻松,仿佛又回到那美好的一刻。

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嘉菉只觉得他控制不住自己凌乱的面部表情,想哭又想笑。

他努力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音却带着颤。

“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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