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
寒风呼啸,打在临街药铺的幌子上噼啪作响。
马天裹紧了身上的粗布棉袍,手中是一个本子,上面草草记着药材的市价。
因为大明广济医署的成立,他来调查集市药材价格。
“当归三钱七分?王氏医馆真特么黑!”他从王氏医馆出来。
这次调查,发现京城药价那叫一个乱。
“逮住那个和尚,买药不给钱!”一个吼声传来。
马天猛地回头,只见三个挎着药筐的伙计正从王氏医馆里冲出来,手中扁担挥得虎虎生风,追着个和尚的身影往巷子口跑。
那和尚身形异常魁梧,怀里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跑起来却快得惊人。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马天脸上,他下意识眯起眼,在那和尚转身的刹那,看清了对方露在僧帽下的半张脸。
心脏猛地一缩,朝着和尚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判断了下那和尚奔跑的方向,从另一个巷子拐了进去,巷子窄得像条裂缝,两侧是斑驳的土墙。马天拐过墙角,冷不防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师傅?”马天惊呼。
“马天?”和尚也大惊,挥手,“快,跟我来!”
原来这和尚是马天来京城路上碰到的师傅,法号沐讲禅师。
来不及细想,马天跟着他冲进巷子。
沐讲禅师对西市的地形熟得惊人,时而钻进堆满柴火的夹道,时而跃过矮墙,脚下的路径专挑那些商贩不走的死胡同。
马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个破旧宅院前停下。
沐讲禅师推开大门,马天跟了进去,刹那间,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破败的堂屋里,十几张草席上横七竖八躺着人,有的捂着胳膊,有的蜷在墙角,裸露的伤口上还在渗血,暗红的血迹在青砖上蜿蜒,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血混杂的怪味。
“快关门!”和尚低吼一声,顺手扯过旁边的破桌抵住门板。
马天这才看清,堂屋角落堆着半人高的草药包。
“师傅,这是?”马天暗暗心惊。
他目光扫过那些伤者,发现是刀伤,箭伤。
和尚没回答,只是掀开一个草药包,开始为伤者上药。
马天立刻上去帮忙。
一个时辰后,二人处理完了伤者,立在廊下。
“师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马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普通百姓,不可能有这些刀伤,箭伤。
这和尚不会是打家劫舍的吧?
那也太大胆了?不找个山林,在这京城天子脚下,不要命了?
“马天。”和尚抬眼,“我们虽有师徒之名,不过是当年你从岭南北上时,同行那两个月结的缘分。有些事你不该问,我也不想害你。”
“可你是我师傅啊。”马天往前踏了半步,“屋里那些人,刀伤箭伤都带着军伍的狠劲,这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吧。”
沐讲禅师盯着他,那双常年捻佛珠的手缓缓垂落。
老和尚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他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问:“你知道我出家前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马天追问。
老和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带着沙场老将特有的苍凉,又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释然。“张定边。”
三个字很轻,却像是一声惊雷。
马天下意识后退半步,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个背着药篓、脸上带着疤痕的老和尚,竟然是那个在鄱阳湖之战中驾船直取朱元璋首级的元末第一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