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三兄弟被叫进了奉天殿。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大殿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如同丈量尊卑的标尺。
朱椟、朱榈、朱棣三兄弟以“品”字形跪在第三块金砖的凹痕处,是亲王觐见的距离。
“子事父,臣事君”,朱元璋在他的《皇明祖训》有详细规定。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朱标立在他的侧下方。
“咱知道你们为朱家江山考虑。”朱元璋轻叹一声。
三位亲王立即以额触地,朱棣的余光瞥见大哥朱标黑靴退了一步。
太子可以俯视弟弟们,却必须仰视父亲。
“但是有件事,咱要跟你们说。”朱元璋停顿了下道,“雄英病逝第二天,就下葬了,因为怕传染宫里。可下载的那天傍晚,有人进了陵墓,打开了棺材。”
朱棣猛地抬头:“怎会有人进陵墓?”
“那口棺材里,是空的。”朱元璋声音骤冷。
“雄英的尸体不见了?”朱棣大惊。
朱元璋点点头,眯起双眼:“巧的是,马天在钟山下的河里,捡到了穿着寿衣的朱英。”
朱棣低下头:“这的确是太巧了!巧的让人不敢相信。”
“反正我不信人死还能复生。”朱棣道。
朱桐深深皱眉:“钟山有守陵卫,什么人能进到陵墓中,还把棺材打开了?”
父子五人都沉默了。
朱棣缓缓抬头:“除非,这一切,有人操控,守陵卫监守自盗。”
“但是,守陵卫也不知道如何进陵墓中啊。”朱标拧眉,“老四,你营里火铳手的装药量,能炸开多厚的墓砖?“
朱棣眼中精光闪过:“也就是说还有个熟悉陵墓,或者擅长盗墓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盗雄英的尸体?”朱椟哼一声,“要我说,雄英已经死了,父皇,大哥,你们不是亲眼所见么?还有太医也在。而有人想利用雄英的死,搞阴谋,那个朱英根本就不是雄英。”
朱标摇头:“世上哪有那么想象的人,孪生兄弟也不会如此相像。”
“我看朱英是性格就不像雄英。”朱棱道。
“三弟可还记得?”朱标向前一步,“雄英五岁时记忆就超群,那朱英也一样,几乎是过目不忘。”朱椟摇头:“太学的许多监生都有这本事。大哥莫非忘了?雄英最恶甜食,可那朱英,那日我看他连吃了三块茯苓糕。”
晋王朱桐直起身子:“臣弟查验过孝陵卫的值守记录,下葬当日有下雨,他们肯定有疏忽之处。”“大哥那夜在何处?”朱棣冷不丁发问。
三兄弟都看向了朱标。
“老四!你是在暗示孤盗掘亲子的陵墓?”朱标声音极冷。
大殿空气骤然凝固。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朱棣想要解释。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朱元璋打断他们,皱眉,“雄英眉宇间有颗痣,朱英有颗一模一样的。”朱椟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父皇!!前元妖僧案里就有易容术记载!若有人处心积虑要乱我大明宗嗣,我们岂不是上当了?”
朱元璋猛地站起来,影子被阳光拉长,笼罩在四个儿子身上。
“当务之急,是让朱英恢复记忆。”他目光扫过,“到时候,一问便知。”
朱标点头:“雄英换下的牙,太医院都有记录。等那孩子恢复记忆,若什么都能对上,那他就是雄英。”
朱椟朝着朱元璋磕拜,声音如铁铸般坚硬:“父皇明鉴!《皇明祖训》载“宗室承嗣,必验玉牒’。纵使朱英与雄英有万般相似,既已入土为安,岂能死而复生?若开此例,后世必有效仿者假托皇嗣乱政!”朱元璋抓起案上镇纸又重重放下。
朱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朱元璋龙袍下的手微微发抖,朝着朱榛怒瞪:“你就不为你大哥想想?”
朱桐突然膝行上前:“二哥所言极是!前元至正年间就有妖僧用易容术,此例万万不能开啊。”“老四!”朱标看向朱棣,“当年是谁带着雄英偷骑战马?如今连你也不认他?”
朱棣声音比碎瓷更冷:“臣弟认的是生于东宫的皇长孙,不是钟山脚下来历不明的孤儿。”“大哥,若开此先例,他日有人仿效,大明还是我们朱家的吗?”朱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