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被明纱灯罩罩住,在小路之上散着淡淡的光亮,眼前的小径寂静深幽,贺琅缙每步都迈得沉稳,谢晚泠虽不重,但在他心中,却有万分的重量。
连翘等了姑娘许久,身上起了冷汗,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姑娘。
贺琅缙从小径走出,就看见谢晚泠的婢女面色焦急。
连翘惊得差点失态,连忙行礼问道:“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是被人吵到,谢晚泠神志不清地嘟囔一句。
贺琅缙神态泰然,纵然背人,可依旧是英气逼人,只放低声音说:“她吃醉了酒,你跟着我,将她送回去。”
连翘眼睁睁见贺五爷把大小姐抱走,小步快跑跟上贺五爷。
姑娘平日酒量不错,怎么今日只喝了一盏酒就醉了,况且如今姑娘是在贺五爷的身上,若是姑娘自己不愿意,贺五爷还能强迫她不成?
只盼着一路上别遇上人,不然有嘴也难以说清楚。
不必连翘说,贺琅缙知道谢晚泠在行宫住在何处,路上走的十分熟练,好似来过一般。
清泉宫的宴席还没散,谢晚姝和谢晚汿还没回来。
院中做洒扫的宫人,闲来无事也躲在院中躲懒,不想有人进来,惊得连忙站起身。
几人不认识贺琅缙,只看见一个男子背着谢家姑娘就走了进来。
连翘暗道不妙,摸出钱袋子说:“几位姐姐这两月也辛苦,我们大小姐特意吩咐我,给几位姐姐些胭脂水粉的赏钱,还望几位姐姐别嫌弃。”
每人都是三两银子,哪怕是买一年的胭脂水粉也是够的。
几人在行宫中待得久了,什么事没见过。
谢大小姐为人和善,出手又大方,她们都是行宫中的老人,怎会听不懂弦外之音。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应下连翘的话:“姑娘哪里的话,得了赏钱,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连翘匆忙离开,进了屋子。
贺琅缙如同这是前世在两人的院子,看见她的卧房,不加多想地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放下谢晚泠,贺琅缙眼疾手快,拖住谢晚泠的脖颈,让她睡在床榻上。
此时衣裙还没褪,只是有些杂乱。
谢晚泠动了几下,衣衫半解,看的贺琅缙挪不开眼,更不想挪开。
他从不是什么君子,对待谢晚泠更是如此。
可他在谢晚泠的手伸向系带时,陡然按住,上头青筋偾张:“别动,你乖些。”
谢晚泠迷糊地睁开眼睛:“热,我热。”
连翘走近时,只觉心要蹦了出来。
拿着斗篷盖住谢晚泠,连翘看向贺琅缙,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贺琅缙起身说:“我已经吩咐人去把另外的婢女叫回来,同你家小姐说,这月二十三,我也会登门。”
连翘只能呆呆的看着贺琅缙走了出去,直到谢晚泠时不时叫热,才掀开一些,低声哄道:“好姑娘,仔细着凉。”
谢晚泠此时口齿都开始含糊不清:“贺琅缙,你离我远些。”
连翘本想凑到姑娘耳边,把刚才的话听清楚,但姑娘早已睡了过去。
谢晚泠梦中浮现种种场景,她和贺琅缙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上,雨滴打在青瓦上,顺着瓦檐滴落下来,两人好似穿梭在画中,格外静谧。
醒来过后,连翘和芫荽都凑至近前,坐在床沿上,给姑娘递过去一盏温热的茶水。
里头带着些许的甜味,应是加了蜜糖。
谢晚泠枕在瓷枕上,玉臂从锦被中拿出:“没想到一杯酒的威力竟如此大。”
她酒量不算差,从前喝上四五盏一点都瞧不出。
可偏偏,昨夜的酒那么快就让她醉了。
芫荽替姑娘端来膳食,方才矮桌几上,端至姑娘的面前:“昨晚的酒是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起在去岁酿的酒,一直在地下埋着,昨日才拿了出来。”
“怪不得。”
谢晚泠小口用饭,不经意的问上一句:“昨晚我是如何回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白玉楼和贺琅缙说话,后面的事,如何也都记不起来了。
连翘满脸为难,轻声说:“姑娘都不记得了?”
“嗯?”
谢晚泠用口碗中的粥:“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连翘:“……”
心一横,她直接把话说出:“是贺五爷背您回来的,还让奴婢给小姐带句话,说‘二十三是个好日子,他会登门’,别的就没什么了。”
其他的事连翘可不敢告诉姑娘,然而这样,就已经足够让谢晚泠羞赫。
她总算知晓,为何梦中的那一场景,会反复出现。
那日,是贺琅缙剿匪后头次回京,他们夫妇两人,走得不疾不徐,步子格外一致,缓缓踏过二门,穿过抄手游廊,进了垂花月门,去给长辈们请安。
也是在那天,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