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绪立马变身狗腿子,筷子翻飞,顷刻间将他碗中堆成小山,“能吃是福,吃饱饱对身体好,现在外头多少人求不得一顿饱饭呢。”当她又夹着一大摞鲜笋肉片递过来时,顾玉初忍无可忍地用手背隔开攻势,护着碗如临大敌:“你喂猪呢?想撑死孤?谋杀亲夫!”“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吃我吃。“秋绪筷子一转,将肉片塞进自己嘴里,两颊鼓胀像桃子,眼睛还要分神瞪他。顾玉初看她仓鼠般嚼得凶狠,唇角刚弯起,又赶紧收敛神色,三两口扒干净碗底米饭,茶汤漱口后急急离席,只丢下一句:“孤还有公务,你慢用吧。秋绪叼着筷子目送那背影,走那么快干什么,以为她会拦住他吗?真是想太多了,他今天都在陪她周旋,其他公务堆积成山,她要阻止岂不是会被骂昏君宠妃。
用完晚膳,秋绪惬意地泡了个热水澡。
水汽弥漫上蒸腾缭绕,包裹着周身的疲惫。意识随水波晃动时,她忽然想起许久未曾诈尸的系统。倒也不奇怪,顾玉初像是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完全不按剧本行事,再加上她这个异世来客,为了在乱局中苟活,不仅千方百计敷衍系统任务,甚至彻底抱紧了顾玉初的大腿一-主角站到反派阵营了,您说这戏还要怎么唱?想来也真好笑,这故事里的捣乱因子竟然有足足两个!活像养了两只比格大王,这会儿已经将故事主线不知道拖到哪里去了,系统估计看一眼CPU都给干烧了。
秋绪吃吃笑着,往下一滑,将脑袋浸入水中,短暂地锁在小小一方五感尽失的空间内。
心底悄然伸出细密藤蔓。
其实,其实。
其实她打心眼儿里希望,顾玉初能在这混沌世间多停留些时日。活得久些,再久些。
情绪翻涌不过这一刻,走出浴室,秋绪便在客房书房开始进行粮务推演。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
秋绪深知自己并非顾玉初那般孤勇果决之人,他也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清神丹所剩无几,只能用来应急。
待结束后,她揉揉钝痛的额头,心想下不为例,动脑子果真是劳心伤神的苦差事。
此时夜色已深沉如墨,烛芯都修剪多次。
秋绪捏了捏后颈,打了个哈欠:“都三更天了,太子还没议完事?”正为她添水的兰心动作一滞,抬眸说道:“殿下不知道么?太子昨夜…就歇在另一头的甲字房了,今夜应该也是如此。”秋绪舒展的腰肢骤然僵在半空。
不儿,怎么回事?
她本来以为已经把顾玉初哄好了呢,怎么他还在计较吗?甚至今晚也要去别的房间歇息?
不,不不,这念头不对。
什么叫他去别的房间?
他本来就该自己一间房啊!
在东宫时,他住紫宸殿,她在昭明殿,离得可远呢,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滚到一处去的。
秋绪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还是不由自主到了顾玉初所住的房间门口。暖阁窗纸透出一点昏黄烛晕,烛光忽明忽灭,将顾玉初垂首阅卷的身影映得朦胧。
她抬起手,悬置半晌。
却一直没有敲下去。
方才来的太急了,也没细想,若是顾玉初现在没在闹脾气,而是真的不想再与她同塌而眠了呢?
毕竟白天他们已经相处得挺融洽,她都以为他没事儿了,怎知转头又要分房睡?
秋绪倒也能理解,昨夜她才硬推开他的怀抱,今天又巴巴儿跑来甘愿当抱枕……这般反复无常,倒真惹人生厌了。
再者,昨夜他未曾安睡,今日又忙碌奔波,夜里独自入眠,想必能睡得更为安稳。
纠结半响,终究是理智战胜期盼。
罢了,何苦自讨没趣?
于是秋绪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她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熄灯进被窝后,不久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的缥缈之境,她竞悠悠转醒,迷糊之间,只觉得有人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指腹顺着她的骨节缓缓揉捻。那触感何其熟悉。
熟悉到她险些又坠入梦乡。
仅存的一丝意识,终是让她察觉出些许异样,强撑着睁开双眼,骇然看见床前闹鬼似的坐着一道黑影,幽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尖叫声刚要脱口而出,秋绪猛然捂住嘴,意识到眼前这货八成是顾玉初。定睛一看,果然是他披着寝袍,坐在纱帐暗影里,襟口松松垮垮地敞开。漆黑的碎发擦过冷白的脖颈,落在胸膛。
窗外的月光蒙蒙亮,让他半边面孔浸在幽暗之中,和闹鬼确实没区别。…真是毫不意外呢狗太子。
秋绪惊魂未定,简直想打他:
“太子殿下!三更半夜立在床头装神弄鬼,您这癖好是不是该治治了?哪天真给我吓过去了,您这才是谋杀亲妻!”顾玉初却石雕般纹丝不动,只将她欲挣开的手指攥得更紧:“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秋绪恨不得踹他下床榻,“大半夜的,你能不能说句人话啊?”
“为什么不推门进来?”
他骤然俯身,清冷的药香混着秋夜寒意将她兜头裹住。那双向来浸透霜雪的凤眼,此刻却唯余一片弥漫的雾气,沉沉锁着她惊慌失措的瞳孔。
“人都在门外了,为什么又转身走了?为什么不进来找我?不想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