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掌心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牵着她朝着倚在栏杆旁看戏的贺静书走去,仿佛方才那道冰冷的审视目光,只是她的错觉。
直到走近后,任柔这才看清贺静书的模样。
此刻的他蔫头耷脑地倚在栏杆边,像只被放了气的精致气球,先前嚣张跋扈的气场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垂落的红发丝遮住半张脸,衬得他的姿态更显颓唐落魄。
周歌伸手从裤兜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着,又顺手摸出一根递给贺静书。两个人靠着墙,就这么闷头抽烟,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香烟燃烧的火星明明灭灭,空气里全是烟味。
任柔刻意把目光移开,装作没察觉到他们之间暗涌的情绪,安安静静像个木头人似的盯着楼下的人们瞧着,看见一群新闻上才能看到的人,此时正挂着假笑陪着酒,和谁谁攀谈着,就觉得好笑。
耳边骤然响起贺静书的声音,她无意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小鱼被她哥带走了,说不同意这婚事。”贺静书用力吸了口烟,声音低得仿佛要融进烟雾里,“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妈那边,哪想到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
烟雾散开时,他眼睛都红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看着特别狼狈。
周歌的手掌用力地拍了拍贺静书的肩膀,深知此刻贺静书对那姑娘是真心实意,绝不是往日逢场作戏的态度。
“贺静书,既然人家家里已经明确反对,就别再这么死撑着了。”
看着贺静书满脸失落、备受打击的样子,语气放轻,接着劝道:“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个乡下姑娘和你身份差距大,根本不般配。可你当时不听劝,非要一意孤行。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何必还揪着真爱不放呢?”
“道理我都懂,可周歌,换做谁劝我都行,唯独你不行……” 贺静书抬眼,目光里满是不甘,像是在对周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任柔的目光猛地被宴会厅门口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攫住。
她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颤,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指尖不受控地攥紧周歌的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周歌刚准备继续劝贺静书,突然感觉袖口被轻轻扯了一下。他低下头,就看到任柔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尖还微微颤抖着。
周歌不由得转过身,眼神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任柔喉头发紧,慌乱中挤出个借口:“我、我想上厕所。”话音未落,她便别开脸不敢对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周歌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还有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得到周歌的默许后,任柔仿佛得到了特赦,长舒一口气,脚步匆匆地朝着宴会厅走去。
她满心都是梁嘉辉,根本没留意到,在她转身离开后,周歌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凝视了许久,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
任柔刚走出宴会厅,一阵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她伸长脖子,眼睛扫过走廊的每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梁嘉辉的身影。
任柔正发愁时,一眼就瞧见个端着盘子的酒店服务生从旁边走了过来。
她赶忙快走几步拦住对方,语气客气地问:“您好,请问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个子挺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
服务生摇摇头说没看见。
任柔有点失望,松开手,小声说了句“打扰了”,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她满心失落准备转身时,任柔突然感觉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嗡嗡的震动感透过布料传到手边。
她想起来出门时把手机随手塞在了口袋里,这会儿不知是谁发来消息了。
任柔下意识回过头,目光穿过大厅投向阳台。只见周歌正倚着栏杆背对自己,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他轮廓上跳跃。
确认周歌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任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她按下手机电源键,屏幕骤然亮起,好几条新消息接连不断地弹了出来,在寂静的长廊里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王秋雨:【柔柔,你们见上面了吗?】
任柔一看,这消息竟然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
可能是因为手机太旧了,信号不好,所以现在才收到。
她一边用冻得有点发僵的手指打字,一边朝着厕所的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