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三合一
“皇上,鄂贵人在长春宫和启祥宫之间的甬道上跟傅恒大人说话呢!她让奴才先回来,说随后就到。”
听跑腿的小内侍回禀完,李玉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压根儿不敢看皇上的脸。
午睡醒来,乾隆问李玉:“鄂贵人还没回来吗?”李玉弯腰看鞋尖:“还没有,又派人去问了。”乾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说:“去静安庄,让傅恒随驾,你也跟着。”李玉应是,在心里给傅恒点上蜡烛,摸不准圣心,也给自己点了一根。他是乾清宫首领大太监,职责在宫墙之内。皇上外出很少带他,今日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彼时傅恒正在军机处的值房午休,听说皇上要带他外出,去的还是静安庄的殡宫难免意外。
到了静安庄,艳阳隐入厚重的云层,一丝风也没有。皇上径直走到供奉哲悯皇贵妃的卷殿前,似乎是来察看去年新添建的抱厦、祭房和看守值房。看过新建,傅恒跟着走进去上香。
这是他第一次来静安庄的殡宫,也是第一次给哲悯皇贵妃进香,傅恒心中疑惑,面上仍旧恭谨。
趁着皇上不注意,傅恒走到李玉身边问:“皇上今日为何带我来这里?“哲悯皇贵妃长年在潜邸侍奉,傅恒从未见过,只知道她于皇上御极之前两个月病逝,被提及时往往要加一句福薄。
李玉走进卷殿,心里顿时亮得跟明镜似的。听傅恒问起,并不敢惊动皇上,踮脚在傅恒耳边说了一句。
傅恒闻言微眯的眼睛睁大,捏紧了拳转头逼视李玉。李玉面无表情迎上傅恒的目光,半天才压低声音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另一边的长春宫,皇后午睡怎么也叫不醒,七阿哥找不到额娘嗓子都哭哑了。
话说鄂婉从寿康宫出来,脚尖一转往北走,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去看看七阿哥。
皇上不想她离皇后太近,她远离便是,但不能阻止她作为贵人去请安吧。本想请过安就回来,半路遇见傅恒,听他说皇后凤体有恙。因两人从前有过口头婚约,如今一个是皇上的妃嫔,另一个是朝廷重臣,根本不应该见面。
偶尔有避不开的时候,也该远远行礼,视若不见。鄂婉也想视而不见,奈何傅恒追上来,说起皇后娘娘情形不对,拜托她过去仔细瞧瞧。
原话是:“臣是外男,不宜多留,劳烦贵人多上心。”事关皇后,鄂婉不免多问几句。
正在与傅恒交换信息,养心心殿的小内侍来传。鄂婉不放心皇后,便让小内侍带话回去,自己则快步去了长春宫。
乍见皇后,即便没有傅恒提醒,鄂婉也觉得不对劲儿。做足双月子,皇后气色还好,人也略显丰腴。只是说话的时候似乎很困倦,总想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时常需要身边服侍的提醒。与从前判若两人。
“娘娘因何如此健忘?"趁皇后逗着七阿哥玩,鄂婉压低声音问慎春。大约慎春常常服侍在侧,并没发现不对,见问只是笑回:“都说一孕傻三年,皇后娘娘也不能免俗。”
长春宫的人素来谨慎,守在皇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更是门神似的,听了慎春的话,鄂婉觉得也有些道理。
谁知皇后只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含笑对鄂婉道:“养心殿规矩大,你快些回去,免得皇上知道了怪罪。”
鄂婉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嘴上应承,人却没走,而是寻了靖秋等人闲聊。问及皇后娘娘的身体,靖秋比慎春还乐观:“有七阿哥陪伴,皇后娘娘不再日夜思念端慧太子,心宽了不少,能吃能睡。”就在鄂婉觉得傅恒和自己都想多了的时候,安夏忽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说:“贵人快去瞧瞧,娘娘怎么也叫不醒了!”赶到内室,只见乳母抱着七阿哥拍哄,七阿哥眼睛盯着拔步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朝拔步床伸出白胖的小手,明显要找额娘。屋中乱作一团,皇后娘娘却浑然不知,仍旧安睡。慎春站在床边喊着娘娘,时不时轻摇皇后手臂,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鄂婉接过乳母手中哭闹不止的七阿哥,将他放在皇后身边。七阿哥贴着额娘,立刻制住啼哭,见额娘不理,也只是瘪了瘪小嘴。“快,传太医来!”
鄂婉安抚好七阿哥,转头吩咐,最后加了一句:“除了平日服侍皇后的大太医,将钱院使,以及擅长神昏的太医一并请来。”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多请几个太医过来互相监督,总不会错。“等等!”
慎春也着急,可她更清楚皇后的顾虑:“娘娘才将六宫权柄抓在手中,若此事闹开,恐怕……”
鄂婉横她一眼:“权柄重要还是命重要?”慎春额上都是汗:“许是……睡迷了。”
“若不是,姑姑可担得起?”
鄂婉懒得跟慎春废话,直接对靖秋说:“你去!”靖秋是个急脾气,看也不看慎春,匆匆领命而去。“素冬,你去养心殿请皇上!”
鄂婉寸步不离守在内室,又吩咐:“此时九爷也在宫中,派个人请他过来。”
长春宫四个大宫女都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称呼傅恒仍旧与府中无异,喊他九爷。
傅恒虽是文官,武艺却精湛,再加上他位高,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即便不会看病,过来震慑太医也好。
安排完一切,鄂婉让慎春拿了鼻烟壶来,放在皇后鼻畔。慎春离得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皇后却没有半点反应。“睡迷了?“鄂婉将鼻烟壶扔给慎春,“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不顾娘娘死活!慎春吓得跪了,哭着说:“娘娘月子里便嗜睡,十二个时辰要睡足七八个时辰才醒。奴婢瞧着不对,想传太医,娘娘却说体虚,出了月子就好了。”安夏也跪下,替慎春做证:“娘娘说七阿哥还小,谁倒下了,她也不能倒。还说请太医难免惊动皇上,万一皇上又将六宫权柄拿去,做个被架空的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哽咽起来:“娘娘还说…还说在梦中总能与端慧太子相聚。哪怕有了七阿哥,也舍不得端慧太子孤零零一个人在那边受苦!”太医院的人很快到了,素冬回来说:“皇上和九爷一起出宫去了,并无人知晓去了哪里。”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鄂婉眼珠不错盯着几位太医轮流为皇后诊脉,结论却惊人地一致:热毒炽盛,阴虚风动,气血两虚。皇后才出月子,气血两虚鄂婉勉强能理解,但热毒和阴虚是怎么回事?越过经常服侍皇后的太医,鄂婉直接问钱院使。钱院使的眉心几乎拧成死结,山羊胡子颤了又颤,严肃道:“皇后娘娘面赤气粗,舌红苔黄,手心燥热,很像……很像服用了五石散,或者某种含有大量雄黄的丹药所致。”
听见五石散,同行的几位太医齐齐变了脸色,又听钱院使提到丹药,更是吓得跪了。
先帝晚年极好炼丹,不但自己吃,还时常分给朝臣们服用,甚至有“君臣一体丹"之称。
就连先帝之死,也与丹药脱不了干系。
当今顺位之初,三年无改父之道,唯独对炼丹嗤之以鼻,当年下令诛杀所有妖道,一个不留。
朝臣家中亦推翻丹炉,改用药膳养身,只西林觉罗家不改,时有炼丹的消息传出。
鄂尔泰被问及,更是当面向皇上陈情:“臣有幸得先帝赏赐丹药,治愈多年顽疾。西南多沼泽、烟瘴,若无先帝赐丹,臣恐难活到今日。”这一下触到当今逆鳞,也成了皇上对党争深恶痛绝,却放过张家,拿西林觉罗家开刀的主要原因。
鄂婉是穿来的,加之原主并未留下多少记忆,哪里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只疾言厉色问慎春:“果有此事?”
慎春吓得跪趴在地:“奴婢不知,皇后娘娘月中药膳都是鄂太医开方、抓药,亲自煎煮,从未假手他人!”
鄂太医?难道是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