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窈还礼后,才不好意思地轻笑着“是马车半路坏了,这…“索性我也无事,周小姐不如用我的马车吧,这天色也渐渐晚了,如此也妥帖些。"李建宁道。
没等她回答,李建宁又眼尖地发觉她身形有些微微发.抖,“晚间风冷,我正好带了个手炉,也送予小姐吧。”
“这……“周元窈有些手足无措,“不如郎君还是收些银两吧,或是我让人这去府上?”
李建宁摇摇头,“不必,送予小姐就是小姐的。”“那好吧,便多谢郎君了,还不知郎君大名,我好日后登门致谢。"周元窈道。
听这话,李建宁这才一拍脑袋,恨自己怎么一直都忘告知自己身份,“李建宁!在下李建宁。”
“李是皇族之姓,郎君你…“周元窈道。
“小姐莫要害怕我,在下虽为皇室,却没那么多繁文缠节,况且,先前几次相遇,姑娘还送我环珮,此番也算回礼了。"李建宁道。“那就谢过殿下了。"周元窈行礼道。
李建宁将手炉递过去,“我能……叫你窈窈吗?”这话令周元窈有些愕然,“?”
“恕我唐突,只是不知完小姐还记不记得孝靖十五年六月初九宫宴,永安宫偏殿后。”
起初周元窈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他此番提及倒勾起一段尘封的记忆。那是她幼时随母入宫赴宴,茶水不慎洒落衣衫,只能下去更衣,出来时误入一处偏殿,听到有人练剑便驻足望去。
月色下,偏殿后有小小少年抱着剑坐在廊下,似乎不想再练剑。“你怎么在这里呀?"周元窈问道。
那小少年抬头,“你是今日赴宴的贵女吗?”随后神色又缓缓落寞下来,“你应当也不懂的……父王母妃不许我练剑,说什么参军凶险,可我…”
“那你想去吗?"周元窈问。
“自然想!我很早之前便想参军入伍,做大将军!"小少年说起这话时,眸中似乎盛满了夜幕中的星星。
“他人的话于你又有何干?我看书上说,想做何事就该去做,不然以后后悔了该当如何?"小周元窈又道。
“就像我前几日想给我养的小兔子刻一副长命锁,可却生病了没法刻,后来……小兔子死了,我很后海……
小少年递过来一张帕子,“那你擦擦吧,你若喜欢,我给你买好几只兔子。”
“真的?”
当年场景仿佛犹在眼前,原本周元窈不明白他是何意,可将一切用丝线穿起来,似乎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是你?“周元窈轻笑一声,“如今看来,你的武艺应当已经不浅,真好。”
望着周元窈对李建宁轻笑,不远处站在李建宁侍从身前的男子眸色似乎流转着暗光。
那侍从看了一眼他,“江大人,世子这边怕是一时半会说不完,您若有急事,交代我们也是一样的。”
闻悉,江与安只是缓缓神色渐暗,“不必。”片刻后,李建宁才与周元窈说完话,扶着她上马车,期间周元窈不慎踩到裙摆差点磕到,幸而李建宁眼疾手快扶住她。情急之下,李建宁握住周元窈的手,惊愕间,周元窈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晃着,那双带着愕然的杏眸猝然对上李建宁的眼睛。指节仿佛发烫,将每一寸肌肤都点燃灼烧。但又好似有清泉缓缓流淌而过,抚平心底每一寸伤痕。李建宁慌乱之中很快反应过来放开手,“…在下唐突。”大
江与安一直默默注视着,等李建宁回来时,王府新套过来的马车也到了。“思危?你怎么这时候过来找我?"李建宁容色瞬间严肃下来,“莫非是芫州一事?”
“嗯。“江与安微微颔首。
“线人来报,芫州势力分四个,以石氏为首,其下势力我们大概摸了个清楚,那密信所言不假,四方势力早已渗透入官府,且也与匪徒勾结,芫州乃米粗重地,万一真的叛乱…"江与安越说神色越沉。一旁的李建宁亦是面色沉重,他接过话头,继续道“万一叛乱,各州危矣。”
直到月光渐渐照进马车里,他们才将正事说完。“不说这些了,我近日得了块玉,思危你教我雕刻可好?"李建宁突然问道。“你素来不喜金玉,为何……”
“我想亲手雕刻一支梅花簪子给她,借此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她也愿,我便去求皇爷爷赐婚。"李建宁道。
话音刚落,江与安沉默一瞬,便道“梅花不行。”“为何?"李建宁一怔。
“她不会喜欢的。“江与安道。
“为何?”
他这话虽没头没脑的,可李建宁觉得,江与安母亲与周夫人交好,兴许周夫人说过周小姐不喜欢梅花呢?
他刚想应承,却见江与安收起书卷和信纸,淡淡道“只是猜测。”“殿下救命!我家小姐遇到刺客!就在不远处,还请殿下救命!”马车外传来丫鬟的叫喊声,李建宁的心瞬间便被打乱,“什么?”李建宁赶到那小巷子时,周元窈正紧紧握着匕首往后退,手上几乎都是血迹。
江与安皱眉道“即刻派人请救兵!”
“窈窈!"李建宁顾不得其他,急忙拔剑冲上去。瞬间刀兵相接,李建宁将周元窈死死护在身后,顾不得身上旧伤发作,径直冲上去直取要害。
火光四溅,锵锵的兵器碰撞声勾起周元窈心中最深的恐惧,一时竞有些魇住了。
江与安抽出身上软剑冲出去,李建宁旧伤又雪上加霜,鲜血不住地往外流,周元窈连忙扶住他。
周元窈艰难地扶着李建宁往远处走去,江与安瞥见时神色微动,却很快恢复一派冷意,杀意瞬间涌上瞳眸之间。
夜色如墨,刺客们的刀刃泛着幽蓝寒光,显然淬了毒。江与安手腕轻抖,软剑如灵蛇般缠住一名刺客的脖颈,借力旋身而起,剑锋划过三人面门,带起一串血珠。
他落地时足尖点在墙檐,白衣翻飞间竟无一丝凌乱,全然不似身处修罗场。他突然剑刺反方向,一名蒙着黑巾的刺客从阴影中跌落,竟是个混在人群中的眼线。
周元窈心头剧震,这才惊觉江与安早已洞悉刺客埋伏,方才的“仓促救援”不过是诱敌之策。
“带他走!"江与安头也不回,手中剑锋在月光下划出森然弧线。剩下的刺客们似被震慑,竞无人敢率先上前。他转身看向周元窈,眸光深邃如寒潭,“三息之内,若还在此处,我便不管了。”
这话让周元窈心头一颤。
他昔日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如今燃烧着近乎偏执的杀意,这绝不是这一世该有的江与安。
这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分明是前世青年时期的江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