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Chapter.18
夏梨还没有来得及去查看报道内容,但也根本不需要去看,因为那篇报道所需要的素材是她提供的。
裴澈在她家生存的痕迹,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亦或是两人的通话录音,她全都保留了下来。
只要有脑子的记者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爆炸性的新闻,而新闻的主人裴澈会为他的事业战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夏梨认识的记者其实并不多。徐记者是她合作过几次之后觉得各方面都不错的人,除了他的专业性足够强以外,并不是那种无良的媒体人。她对裴澈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就连公布他的死讯都找了个不那么缺德的记者来报道,裴澈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夏梨从餐桌离开,直奔温靖舸的卧室,她的包都放在那里,她要收拾一下赶紧走了。
李秀梅起身跟过来,"梨子啊,是有什么事吗,这就要走了?“她心里惦记着想找夏梨再给温靖舸要一笔钱,没想到人这就要走了。夏梨拿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只有一些日常的护肤品小样还有手机的充电线。就在昨晚,她因为害怕,连手机都开了飞行模式。她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提起来就要走。李秀梅:"这都来了,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嘛,反正这里永远都是你家。夏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她长得很和善,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以为她这人脾气很好,或者是很好说话。
李秀梅以为这是说动她了,正要松一口气,夏梨说:“多住一段时间好让你们继续吸我身上的血是吗?”
“梨子你怎么这么想呢,我们谁都没有这样想过。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话是这么说,但李秀梅心头一跳,想着昨晚那些话该不会是被她听到了吧?夏梨挎着包,侧过身走向门口,“好了,您就别装了。昨晚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又不是真的傻子,还留在这里是给你们当ATM机吗?”她心里被裴澈的那件事占满,这会儿李秀梅不让她走只让她感觉到无比烦躁。
李秀梅是安静了,正酝酿着苦肉计,温靖舸却暴跳起来,“你怎么跟我奶奶说话的,温梨你做人要讲良心,当初要不是我们养着你,把你健健康康养到这么大你还能顺利回夏家吗?你真以为你喝西北风长大的啊!”夏梨已经穿好鞋,“首先,我是爸妈拉扯大的,其次,我一直以来也养着你,你是不是也到了该报答我的时候?另外爸妈把我养这么大,我回夏家的时候你们也没少拿钱,还有多的能拿,你在这里叫个什么劲。”温靖舸有一张银行卡,那张卡是夏梨给他的,念在她和温靖舸有那么点感情,所以她时不时会往卡里打一笔钱,数目并不少,这张卡的存在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李秀梅疑惑道:“什么?什么她养着你。”温靖舸心虚,安抚李秀梅道:“奶奶你别听她瞎说,我什么时候需要她养,她就是现在吃了熊心豹子胆,自认为高人一等了在这儿给我们下马威呢。”夏梨打开门锁,笑了笑,“是吗?既然这样,那我看那张卡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夏梨走出门,“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这声音激活,频频亮起,照亮清晨潮湿昏暗的楼道。夏梨快步走到一楼,看到暗色的天空又开始下雨才想起自己的伞没拿。昨晚来的时候李秀梅把她的伞拿去阳台撑着沥干,她刚刚急着走就给忘了。但现在也不好再上楼拿伞,算了一把伞而已,她有车。夏梨抬起手挡在头顶快步绕到一边上了车。坐在车里,夏梨拿来纸巾擦拭身上的水痕,挡风玻璃上,渐大的雨水往下流,滚起层层波澜,模糊了夏梨的视线。
就是在这一刻,夏梨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在闷热的车内,就像是在一座孤岛上,远离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恍惚了可能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夏梨没注意看时间,她悲伤的那股劲过去了,这才鼓起勇气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第一件事,她要打电话给银行,将之前给温靖舸的那张卡冻结掉。在关掉飞行模式的那一霎那,手机里蹦出好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夏梨直接忽略,先给银行打了电话,那边毫不含糊很快就给她办理好了。第二件事,夏梨决定先开车离开这里。无论接下来去哪里,先不要继续待在这个恶心人的地方。
夏梨打开雨刷,发动车子的引擎,开车渐渐驶离老小区。下这么大的雨,夏梨开车的速度很慢,因为很怕会出意外,她还不想死,死之前也必须要看看裴澈的死相。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不知道开过了几个路口,一盏红灯把她叫停。她猛地踩住刹车,看着雨幕里交警穿着雨披正在值勤,她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千湖公园。
这个地方之所以称做千湖公园,就是因为湖里有很多沙洲,沙洲与沙洲之间人工干涉建了很多有特色的桥梁,俯瞰下去,湖被隔开成好几个形状各异的小湖,所以称做千湖公园。
这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网红打卡点,因为各个沙洲上绿植覆盖率很高,天气好的时候有很多人在这里来露营。
有人露营旁边就会有商户,夏梨记得梁施秋的咖啡店就开在这里,装修得特别有宫崎骏童话的味道,夏梨有时候在app上刷同城会刷到她咖啡店的打卡帖子。
夏梨曾经也参与过这家店内的设计,只不过开张的时候她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夏梨决定去那里看看。梁施秋的咖啡店开的位置很好找,夏梨看过很多次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她在公园内找到停车位,挑着树荫下避雨而行。这种天气来千湖公园的人很少。夏梨一眼望去也只看到自己一个人。在绿树荫底下走起到的作用也就那么一丁点,夏梨身上衣服都滴滴答答打湿了一大半。还好,咖啡厅很快就到了。
夏梨站在咖啡店对面的树荫底下,看着那童话般的大开的店门不敢上前。她该怎么上前才好呢,秋秋大概不会理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夏梨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女生大声道:“那边的水麻烦你也帮我扫一下,我等雨停联系师傅过来维修!”接着梁施秋扫水的身影忽然之间出现在她面前。夏梨浑身一僵,想要逃跑却无处遁形。
梁施秋把屋内的水扫出来,哗啦一声,流入旁边的下水道内,雨幕里都是绿油油一片,只有那道身影显得格外突兀。她也愣住了,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夏梨。屋内的人可能看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跑来看情况。“秋秋你怎………
忽然从童话般的店内跑出一位少年感十足的男人,他穿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被他的薄肌拿捏得恰到好处,说话的时候唇边带着浅笑,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让人看见了想戳。
夏梨猝不及防见到前男友,不,应该是前前男友了。她和他在一起都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许久不见陆远舟,不久前那些伴随着痛苦的回忆再一次侵袭她。陆远舟同样看到了夏梨,先是一愣,随后就要向她跑来。身边的梁施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进屋内,随后把店内的玻璃门关上。
两人走到了夏梨的视线盲区,夏梨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陆远舟透过店内的玻璃窗看到雨里的夏梨,焦急地对梁施秋说:“是梨子,她在淋雨,让她进来坐一会儿吧。”
“不行!你想害她是不是!我已经管好我自己了,你呢,你管好你自己没有?少给她惹麻烦。”
陆远舟坚持说道:“可是在下雨……
“她夏家大小姐,会淋什么雨啊,说不定保镖就在不远处站着呢,你最好给我注意点。”
“那怎么办,"陆远舟见不得夏梨淋雨,“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吧?一直淋雨会生病的。”
“吵死了!我知道,你给我闭嘴!”
陆远舟不说话了,但就是一直看着那边的夏梨。梁施秋沉默地扫着地上的水,像玩似的扫过来又扫过去,就是不把它们给扫到屋外去。动作持续了好几遍,她忽然扔掉手上的扫把。“烦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梁施秋走到营业台后面,从柜子底下拿出一把伞,急忙忙推开门走出去,她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就走到夏梨面前,把伞往她手心里塞。“别在这里淋雨装可怜,赶紧走。”
话说完梁施秋就直接转身离开,夏梨的谢谢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夏梨撑开伞追上去,直追到店门口。梁施秋一回头后退了两步。“你于什么,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夏梨也后退两步,她知道,梁施秋在关心她。“我这就走,伞要怎么还给你?”
“这破伞不用还了。”
夏梨自说自话道:“那我过两天来喝咖啡的时候还给你。”梁施秋:“你听不懂…”
夏梨冲她笑了笑,没给她骂自己的机会,打着伞就走了,走得利落干脆。她一早上摇晃不安的心,因为这把伞变得安定起来。她最最在乎的好朋友,可能还在生她的气,但是却没有因为那件事一直责怪她,至少她还愿意关心她,这把伞就是她们的突破口。
夏梨走在大雨里的步伐都变得轻快,她撑着伞在雨里转了一个圈,刚站定,整个人便僵住了。
她的仇人到了。
裴澈找到了她。
这一条路刚好狭窄,树荫之下,只有他们两个人遥相对望,雨势忽然之间又大起来,有一种要把夏梨的伞面打穿的气势。裴澈穿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笔挺的线条将他整个人裁剪得无比肃穆冷漠,他撑着一把黑伞,身后有保镖跟着,他站在那里就像是索命的怨鬼。夏梨第一次见他就是下雨天,只不过那时他只穿最朴素的牛仔衣和连帽衫,五官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力,所以那时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对他产生兴趣。这也是一个下雨天,分手后一场正式的,光明正大的重逢,他没有遮遮掩掩躲在她的家里,也没有神出鬼没占据她的空间,更没有什么眼线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们的见面应该是光明磊落的。
但这只是表面的磊落,才多久,裴澈竞然精准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夏梨不是一个很勇敢的女生,会怕蟑螂和老鼠。小时候和温靖舸一起居住的条件更差一些,那时候家里会忽然到访大蜘蛛、会飞的大蟑螂还有肥硕的老鼠她也很害怕,但弟弟比她更害怕,她觉得她是姐姐不该感到害怕,所以强撑着去驱赶那些昆虫,实际上她手臂上的汗毛已经全部竖起,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夏梨现在的汗毛就炸起来了,她在害怕裴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害怕,所以扬着她的头坚韧不拔地看着他。
满脸都写着:没错!就是老娘曝光的,你能拿我怎么地!裴澈撑着伞慢慢朝她走近,雨水从他的伞骨尖上落下来,不间断的成了一串串珠帘,而他本人脸上面无表情,夏梨觉得就算他下一秒从腰上掏出一把枪批她杀了也是她自己找死。
裴澈走到她面前,轻叹般无奈地说了一句:“这么大的雨,还在刮台风,你怎么这么能跑。”
他声音很小,雨势很大,噼里啪啦的,夏梨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他说:”这么…还……能跑……
夏梨心想,她不仅能跑,她现在就在想等会儿该怎么跑,要是他真要对自己做什么,她现在立刻跳进湖里自我了断也比死在他手里强。下一秒,裴澈忽然蹲下身,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手帕,不紧不慢将她高跟鞋鞋面上的水泥混合的泥渍全都擦去。擦完后,他抬起头看着夏梨,微微勾起嘴角问:“怎么这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