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确定,裴澈已经死了,因为自己刚刚参加了裴澈的葬礼。
她在葬礼上出尽了风头,最后一阵眩晕倒了下去。对于这件事,她的记忆依旧很深刻。
而此刻,泛着橘黄的夕阳就这么明晃晃地洒在裴澈身上,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一只眼睛的瞳孔被照成通透的琥珀色,而另一只黑得深不可测。
若说他是鬼魅也完全说得通。
夏梨浑身起了一层冷汗,忽然觉得今天这番操作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应该要避谶的,不该张嘴就胡说八道,现在真见到裴澈了,她怕得要死。
或许裴澈见她一直不说话,忽然俯身靠近,鼻尖离她的鼻尖仅仅几毫米距离。
夏梨不可抑制地倒吸一口气后屏住了呼吸。接着她看见裴澈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而后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他总喜欢这样笑,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不太确定裴澈出现是做什么的,她不会就这样被他吸食掉精气去世吧?
思绪实在太过混乱,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现在是在做梦,毕竟她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她醒来的短短时间里,她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新的白色的房间,摆放着办公桌和各式办公用品。墙壁粉刷得纤尘未染,纯洁得像一条吸水纸,被夕阳昏黄的光线照到的地方,饱满且膨胀。以裴澈坐着的位置为分界线,另一边的房间色调灰暗且冰冷,这里像极了人间与地狱的中间地带。
而且好安静,实在是太像做梦了。
低沉的笑声之后,裴澈直起身子,向后仰靠着椅背。
“瞧你,见到我都不敢说话了,很害怕我?”
裴澈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里,犹如晨钟暮鼓,将夏梨敲清醒。
躺着就等于没有逃跑的机会,不管眼前的裴澈是人是鬼,至少她不能自暴自弃任人宰割。
夏梨登时坐起来,缩到沙发靠门的那一角,紧紧贴着沙发靠背。
这段时间灵异帖子浏览得太多,她知道有些人去世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像裴澈这种突然去世的,很有可能自己并没有意识。
她声线带了一点颤抖,试探性地小声问:“你死了你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分贝不大,与平时说话自信且游刃有余的模样大相径庭。
裴澈右手的指尖拨弄着那瓶眼药水,淡哂后不见了刚才的闲适,眸色与脸都冷下来。
“记得,躺棺材里听见你叫我带你走,我这不就来了?”
夏梨攥紧了被角,手心渗出虚冷的汗水。甚至忘记了其实裴澈早已被父母安排火化。
房间实在太过安静,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移到耳边叫嚣。
这比较难办了,她紧锁着眉头,试图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音又虚又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我很同情你不幸的遭遇。但你不要执迷不悟,早点去投胎转世才是正经事,而且我们阴阳两隔,这样也不合适吧……”
夏梨捕捉到裴澈眉峰上挑的一瞬,他慢悠悠地说道:“哦?怎么不合适了,我看挺合适的。而且我也不想投胎,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
夏梨感觉心口处被人梗了一下,她竟然妄想和鬼讲道理。
一股无名火陡然间燃起小火苗,但在和裴澈对视后,她又瞬间熄火。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根本不敢发火,她甚至都不太敢和裴澈长久对视。
裴澈就坐在她沙发边的椅子上,视线随着她位置的挪动而移动,最后定定看着她,而后者只敢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瓷砖地上。
“我又不想……”夏梨小声嘀咕。
她对这段在留学时期发展的不走心的感情关系,一直抱着玩耍的态度。分手是她提的没错,但是他却直接点了头。给她反应的过程都没有,好像裴澈从前的那些深情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就等着她什么时候提分手了。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那些想要问出口的话全部都吞下下去。和一个人渣在一起了好几年,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裴澈听见她的嘀咕,没有回答,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以同样小的声音说:“竟然睡了这么久,没多少时间了……”
他恢复正常音量,抬起头对夏梨说:“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竟然还好意思请她帮忙?夏梨立刻就想给他一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眼下的情况其实也对自己不利,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这两天抽空去一趟我家,不需要你做什么难办的事,只要像刚刚那样大哭,扮演悲痛欲绝的样子就好,你很擅长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