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棠垂眸,目光从腕间的细链缓缓移到驯顺跪坐的少年。
他太符合自己的口味,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方才涂药时少年削薄的肩背,紧绷的下颌,还有微红的耳根,实在是太美的景色。
哪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指尖在金色细链上一抚,转而掐住少年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不要后悔。
苏戮长而浓的睫毛颤了颤,他知道这个姿势下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都无法逃过对方的审视,可他依然不做任何挣扎地将自己全然交付。
他知道谢郁棠的意思——既然选择跟随,就意味着心甘情愿被掌控。
是他自己选的。
他不后悔。
进来上菜的老鸨倒是个有眼色的,将东西搁下径直便退了下去,一句话不多问,一眼不多看。
屋里除了谢郁棠和苏戮,再无第三人。
谢郁棠看着少年修长的指骨提着茶壶为她斟茶,又一一将菜品和甜点盛在白瓷骨碟中放在她面前,就连筷子的摆放都颇合她的意。
无一处不细节。
甚至比怀瑾和握瑜更了解她的喜好。
谢郁棠盯着他看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苏戮布菜的手腕顿了一下,将筷子整齐地搁在瓷枕上,缓缓抬眼。
是一个毫不逾矩的询问眼神。
“没什么。”
谢郁棠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就是突然想起,苏世子也是世子,本该是被人伺候惯的……怎么这伺候人的活计反倒这般擅长? ”
这话算不上好听,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该有几分薄怒,但苏戮只是平静的笑了一下,举重若轻:“就当是主人在夸我了。”
实在是很会说话。
谢郁棠不动神色地饮茶,垂着的眼睛眯了一下。
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怕是早已对这少年全心信任,但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轻易相信别人,依赖别人的深宫公主。
她至今不懂苏戮的忠诚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笃定和坦然,如果这是装的,也实在是装得太好。但既然是他自己将链子交到她的手中的,她也不介意多一把好用的刀,抑或,一条听话的狗。
苏戮伺候起人来,当真是谁也比不过的周到熨帖,壶里的茶水冷了,在谢郁棠开口前那双好看的手已然握住了茶壶柄,手的主人端然起身:“我去温茶。”
苏戮离开的时间比温好一壶茶所应该用的时间更久一些。
谢郁棠倒是不担心有人因为色相为难他,抑或是他背着自己搞什么小九九——她虽不再轻易信任,但也不是乱疑之人,在下属做出实质性的背叛举动之前,她愿意也敢于给予空间。
谢郁棠很有耐心地自己赏月斟酒。
南风阁最好的厢房,景色自然也是一绝,矮几特意依窗而放,一抬眼便能看到鼓楼繁华的街市和很美的夜色。
苏戮回来的时候不仅带着温好的茶,手中还托着一只白瓷骨碟。
谢郁棠的视线在碟中码着的玉兔糕上停顿片刻。
这似乎能很好的解释他晚归的原由。
苏戮将茶壶放下,将她面前一只摆着甜点的碟子撤下,换上他新端来的玉兔糕。
谢郁棠眉梢一挑。
他撤走的正是不合她口味的那道甜点。
谢郁棠向来嘴挑,味道浓了淡了轻了重了她都不喜,那碟甜点太过甜腻,她吃的时候却是不动声色——只要她想,连从小将她带大的吴嬷嬷都未必能发现。
谢郁棠涂着丹蔻的指尖在那骨碟边沿敲了敲。
“苏世子如此聪慧,应当懂得有时候也许藏拙会更好?”
没有上位者会放心留一个能把自己看透的奴才在身边。
这话是提点亦是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