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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倌一连挑了几夜的豆子,已经是头昏眼花脚步虚浮见了豆子就想吐,全没了刚来时的那股子嚣张气焰。
别说去谢郁棠面前献殷勤了,是见到内殿大门都恨不得绕路走的程度。
怀瑾将此事报给谢郁棠,很认真的附上提议:“小姐,芳倌这豆子挑的是越发熟练了,我看也是个心灵手巧知情识趣的。”
谢郁棠面前铺着宣纸,正握着狼毫小笔写学堂夫子布置的政论。
这政论颇费神思,她每写数行便要停笔凝神细思,左手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玉佩坠子,听到怀瑾这般调侃,她只管盘弄玉佩,丝毫没有搭腔的意思。
那玉佩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正是那日在椒房苏戮从自己腰间解下放进她掌心的那枚。
屏外纱帘被人挑开,握瑜拿着一封密信进来,接了这话:“既如此,不如让那芳倌进来伺候看看?”
“那可不行。”怀瑾睇了眼手中研墨的墨条:“就这东西,上次芳倌进来想碰,被小姐一个眼神吓得差点没跪地上。”
“这么宝贝的么。”握瑜“呀”了一声,疑惑道,“可之前苏世子不是日日用它磨墨么?”
怀瑾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咱们小姐佳人在侧红袖添香惯了,以前还能勉强让咱们服侍,现在……”
握瑜点头:“论心细周到咱们自知皆比不上人家,也不知苏世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狼毫笔尖在宣纸上停了下,谢郁棠抬眸,乜嘢了这对一唱一和的姐妹一眼:“你们这么想他?”
怀瑾:“是是是,都是我们想他。”
握瑜:“是我们狠狠责罚那个讨厌的芳倌,谁让他公然诋毁苏世子。”
怀瑾:“是我们对苏世子的玉佩爱不释手,连写政论都要盘弄把玩。”
握瑜:“是我们故意让他每晚来内殿挑豆子,就为了让别人以为他得宠得很,这样苏世子才不会被人起疑。”
啪——
狼毫笔搁在架子上,谢郁棠面无表情:“都出去。”
“好的小姐。”
怀瑾握瑜转身就往外走,“只可惜,言副官千辛万苦打听来苏世子的情报,都没来得及递……”
“等等。”
谢郁棠闭了下眼,吸口气,伸手。
言副官便是言隼,借着孙记裁缝铺的掩护,将耳目铺到了整个都城。谢郁棠自行宫回来,便特意去了密信嘱咐言隼留意巡防营的状况。
言隼打听到,巡防营将于几日后举办武试。
谢郁棠觉得这武试定得蹊跷,像是突然所为,往常并无先例,待读到“三皇子蔺檀亦将亲至”时便瞬间了然——
他是冲着苏戮去的。
谢郁棠在跑马地下了蔺檀的面子,且对他日渐冷落,这些帐,想必大部分被算在了苏戮头上,蔺檀的宽厚善仁一向只是假象,只怕整个武试都是他为了报一己私仇而设的。
谢郁棠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这个武试,她不得不去。
“可是小姐,你已经——将苏世子厌弃了。”握瑜倒是先替她纠结起来,“这么一去,等于在所有人面前公然维护世子,那这戏不就白做了?”
“谁说我要去维护他了。”
谢郁棠眼神在“蔺檀”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勾了下唇,“本宫不是还有个为之痴狂的对象吗?”
头一次觉得自己前世的恋爱脑还有点儿用。
狼毫笔尖轻巧地在案侧的万年历上画下一个圈:“武试之后便是灯会节,本宫一向对三殿下思之若狂,宝贝得紧,如此佳节美景,辜负了岂不可惜?”
灯会节是大兖民间自发形成的节日,一直在民间颇具人气,彼此有意的年轻男女多会选在该日相约出行,一同赏灯玩灯。
她约蔺檀在次日出游,他不会不答应。
谢郁棠让握瑜取来烫金请帖,在纸上写了一段,盖了私印,用火漆封了交给怀瑾。
怀瑾双手去接,抽了抽,却没抽动。
信封牢牢压在谢郁棠指尖。
“小姐?”
抬眼望去,只见谢郁棠黛眉微蹙,似有什么苦恼。
丹蔻红的指尖在红木案上轻点:“你说这信……到时候能要回来的吧?”
如此肉麻之语,她看了都想吐。
怀瑾疑心自己听错:“啊?”
谢郁棠吸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拿下去吧。”
怀瑾恭声应是,捧了公主手信,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谢郁棠敛了敛衣衫,端坐于高背雕花椅上。
“告诉三殿下,本宫那日——见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