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戮在众人面前一直默然无言,任由谢郁棠指挥,此时屋中只剩了他二人,方才想要开口。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贱命一条,不值得公主如此费心?”
谢郁棠手上动作不停,连语气都模仿了个十成十。
苏戮垂眸,看样子是说中了。
“你是本宫的,本宫想给你什么就给你什么,就是金山银山你也得受着。”
苏戮第一次听到这般惊世之语,怔了一下,不由低头闷笑出声。
谢郁棠问:“痛吗?”
“还好。”
她不言语,挑了药膏故意往伤处一按,苏戮抽了口气,乖乖道:“痛。”
谢郁棠满意地勾了唇,手下立刻放轻了力道,低头往伤处轻柔地吹气。
苏戮只觉得一股战栗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路从脊背麻到天灵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胸口被吹了气的小半片皮肤像被烫了烙铁。
他极悔自己说了“痛”,恨不得她下手再重些,彻骨的痛楚也好过现在这般境地。
更可怕的是,谢郁棠俯身时有几缕发丝垂下,发尾若有似无地蹭着他放在腿上的手背。
幽兰香温柔地包裹了他,身上的伤口疼痛再散去,但随之漫上来的,是让人心间打颤的酥麻。
少年绷成了一张满弓,耳根却慢慢红了。
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她低垂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腰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绷这么紧做什么?放松。”
苏戮:“……”
谢郁棠大概猜得到苏戮此时的状态。
他耳根薄,动不动就红这回事,是她前世就发现了的。
起先是她赞他凯旋而归,而后是在宴会上敬了他酒,再然后,是她于人声鼎沸中唤他苏爱卿,甚或是,她不经意看去的一个眼神。
她曾当着他的面对蔺檀笑道,“该给苏爱卿指门婚事了。”这位大兖最年轻英俊的少年将军一直孑然一身,连对着她这样的妇人也会脸红。
而现在,她要的就是他脸红。
谢郁棠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她自私,算计,连为数不多的善意也带着目的。
这一世她要自立为帝,军权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才行,而苏戮,就是她志在必得的第一把刀。
她有心逗弄,指尖借着涂药的便利,在锁骨的凹陷处滑过。
“主人。”苏戮虚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打着颤儿的尾音已然是求饶了。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不是“公主”,也不是“小姐”,而是——“主人”。
谢郁棠挑眉。
“既已认了主,公主便是戮的主人了。”苏戮垂眸解释,耳朵尖已完全浸红,“您若不喜欢这个称呼——”
“喜欢。”谢郁棠道,“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还有你说这两个字时的声音,和样子。”
她往后多说一个字,他的头便越发低垂几分,实在受不住了,鹿一般的眸子飞快看了她一眼,复又迅速垂下,看得谢郁棠心弦一动。
罢了,不逗他了。
她收了手,敛声道:“本宫最看重的,是忠诚,以后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但说无妨。”
苏戮闻言,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是。”
谢郁棠很满意他的驯顺:“明日学堂上什么课?”
“讲学和骑射。”
谢郁棠涂完最后一处伤,慢条斯理地将瓷瓶封好:“我同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