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二十五章
第十五章
薛玉柔答应了她。
就在她说欺负二字之前,她还在想着怎么劝她,说了欺负二字之后,薛玉柔没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那天夜里回来后,这个孩子在梦中的呓语充斥了多少痛苦,让她恨不能钻入她的梦里,去替她亲自承受。她不能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孩子。
薛玉柔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哽咽道:“阿英,娘帮你就是,说什么任性。”
薛明英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像靠在港湾里的船,喃喃道:“我知道,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了错事,娘也一定会帮我的。我就是这般笃定。”“傻孩子。"薛玉柔摸了摸她的脑袋,破涕为笑。只是薛明英没想到,要查清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竞有这般难。她读过书里的一句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蜀道再难行,也有条路可走,她想查的事却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借了齐国公府在宫中埋的钉子,本以为能打探出些有用的消息。真去打探时,才发现凡略微知情些的宫女太监,都讳莫如深,只道事关重大,不可妄言。问他们事关何人之时,更是个个露出了惊恐之色,嘴瞬间闭得比蚌壳还紧。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让他们开口说只言片语。薛明英听着传回来的消息,无一处可以下手。晚间用过饭,她和母亲说了,母亲带她到了书房来找陆原。这几日,陆原都是歇在书房里,一张围榻加床简单被褥便是他夜里休息的地方,更是发脾气将身边侍女都打发走了,说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伺候。眼下他正挑灯夜读,也不知看的什么书,见了人来也没放下来。薛玉柔和他说了宫里传出的消息后,他眼都不抬一下,只说知道了,明日亲自去看看情况。
薛明英有些诧异,想着那个妇人和孩子不是个误会吗,为何母亲与父亲好像还在闹别扭……
“多谢老爷。"薛玉柔淡淡一声道谢后,牵着她,离开了书房。“母亲,这也是玩笑吗?"薛明英见母亲面色如常,毫不在意,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是想我服软,但眼下有些事我还没想通,不急。既然他说了亲自插手,就不会有误,你在家里等消息就是。"薛玉柔眼里有过一丝倦意,也有些茫然。
她没想通的事,许是天底下的女子都会遇见的。像极了她从前偶然听过的一问,若是家中夫郎远行,与人有了首尾,还生了孩子。与他有首尾之人,还有那个孩子都在极远之处,若非刻意找寻,不会到你家中来。等夫郎归来时,身为女子,你究竞是情愿知道此事,还是一辈子不知,就蒙在鼓里。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拿这一问问自己,心中放下又拿起过多次,却始终做不出抉择。
但眼下有件事是清楚的,她需要人来庇护她与这个孩子,尤其查清那天夜里的事,少不了他。
“我和你父亲之间,是大人的事,你不必操心。"薛玉柔替她拢了拢衣裳,温声道,“夜深了风大,你回去歇息罢,有什么都明日再说。”隔日下起了大雨,又在冬日里头,凡出了门,寒气往骨缝里钻,穿多少衣裳都挡不住。
陆原出了门,等他亲自打探完消息后,破天荒地到了上房这里,脸色无比凝重。
甚至比天气还要阴沉几分。
“阿英,你有没有想过就此罢手?”
陆原什么话没说,就先抛出了这句话,薛明英一听就心里发沉,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国公也觉得棘手难办到想要退却,甚至脸上还有股惧意。
薛明英没看错,刚才从门外进来时,陆原仿佛想到了谁,直挺挺地站在了那里,母亲叫了两声才回过神。
“你……可知道",陆原语气沉重,“凡是牵涉到里头的人,除了东宫的一个宫女,在冬至宴的当夜,就再也没人看见过他们了。”秦妈妈送来了热茶,他接过来直接搁在了桌子上,越说语速越快:“那是活生生的七八个人,前一天,就前一天的时候见他们还好好的!”“过了一夜,在宫中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悄无声息地没了,仿佛从未在这个世上活过。”
“这样的手腕,这样的雷霆之势…”
他在军中多年,自知道整个大晏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唯有两人。一个是陛下,另一个就是太子殿下。
除此外,再无旁人。
“若我猜得不错”,陆原斩钉截铁道,“那些人应在当夜,就被人秘密处死了。”
薛明英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瞬间理解了那天那位太子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在宫中闹出这样的事,孤王没有要了他的命已是仁慈!”他还说,“孤王等着你带来罪魁祸首,还你那个好兄长清白!”原来身为太子殿下,生杀夺予真有这般容易。他也料定他可以袒护霍芷一辈子,因为她再也无法找到牵涉其中之人。薛明英坐在椅子上,想起这些话,早已冷汗遍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哥哥能回岭南,未必是件坏事。
可,遭人陷害,还要感激那人没有赶尽杀绝吗?她觉得可笑,低下了头,两只手掌慢慢收紧,指节用力到通红,许久,艰涩开口道:“东宫里头仅存的那个宫女,是不是我与父亲提到的?”陆原道:“对,她叫蕙奴,是太子殿下身边人,许是因此,才保住了性命。“迟疑片刻,他又道,“阿英,你当真还要接着往下查吗?朝堂上的形势你不清楚,如今霍家人亲近东宫,太子殿下亲手提拔了霍芷的哥哥霍荣,才不到两个月,霍荣已被封子爵,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或许不会比我低。”薛明英觉得喘不过气来,一股绝望在她心中滋长,快要将她吞没,那日与那位太子殿下的一幕幕更是在她眼前翻来覆去地闪现。原来他说得那般笃定,是真的没给她查清真相的机会。“父亲”,薛明英有些恍惚道,“你想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只是,若可以,你帮我问问那个蕙奴,其他的我不多问,只问太子殿下,是否也是布局之人。”
是不是真如传言所道,她纠缠他太过,以至于让他觉得,她会不知廉耻地纠缠他一辈子,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断送她当太子妃的念想。可他就一丁点都不了解她吗?
若他对她说过哪怕半句绝无可能,她不会再厚着脸皮追上去,哪怕再爱慕他,也只会恪守本分,不去打搅。
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
将她按在泥泞里头,欺负。
薛玉柔悄然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发冷的手。过了几日,蕙奴在偏殿遇上个宫女,与她悄悄说了两句话后,见那宫女背影消失在殿门口,心口跳得厉害,一刻也不敢耽误,去求见了容安。容安一听事关齐国公府,甚至猜出有那位薛娘子的手笔,脸色瞬间大变,带了蕙奴来居玄堂。
两人并排跪着,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本就不敢抬起的头更是深埋到了地上。
等着主子的吩咐。
李瑜手里正拿了封信在看,上京寄到岭南的,娟秀的簪花小楷,看得出写信之人很用心。一面在听蕙奴的转述,听完,他也刚好看完了那封信。握过刀剑的股掌,瞬间将信捏得皱成一团,面无表情地掷在了地上。就区区几枚荔枝,也值得写在信里。
她就那么喜欢?
“容安,刚才的话孤王听得不甚清楚,你再说一遍。”这一句话让容安觉得自己形同濒死,甚至还不如死了算了。但主子交代,他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道:
“齐国公府派人打探,冬至夜里发生之事,是否…是……李珀站了起来,看着他,眼神比刀剑还要锐利,“是否什么?哑巴了?说!”
容安身形一颤,视死如归道:“是否主子在背后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