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对自己说有意中人,也是用了再平淡不过的口吻,“孤王有一意中人,亦会入东宫之中”,仿佛在劝她要大度。
所以她总不信,不信他真有那么喜欢霍芷,也不信他对她没有半分特别。
可回头看去,他本就是寡言之人,有些话不必多说,一举一动便给了答案,是她没读懂。
如今哥哥在她面前这样,仿佛就是当初她在那位殿下面前的样子。
明明心中想要一个答案,可因为害怕那答案不合心意,就用了对面那人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去猜,去赌,去圆自己想要的回答。
其实这样是错的。
“表哥,我对你无意。”
薛明英仰着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对他说。
说完后,她从他身前经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吴伯在的地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他还是站在那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她刚有些心软,要开口叫他,想了想,还是悄声对吴伯道:“吴伯,你去叫叫表哥。”
“好,老奴这就叫小少爷过来!”吴伯走了过去,将崔延昭带了过来。
薛明英已经往前走了。
望着她瘦弱却仿佛带了股韧劲的背影,不知为何,崔延昭忽然想起那些消息里说她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日日到东宫去拜访,足足六年。
原来她就是这般走过了六年。
孤独、寂寞又固执,屏绝他人的情意,一头扎进她所钟情的人之中。
哪怕那人从无回应,未曾许诺。
崔延昭想到她那时才十二岁,心房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到生疼时,他竟生出了一腔孤勇。
从她身上习来的。
“阿英!”崔延昭追了上去,在她错愕的眼神下,笑得意气风发,“小娘子的青春耗得起,我这个郎君更耗得起,有些话你不要说得太早,说不定过些日子,你便觉得岭南极好,也不一定不是?”
“表哥你什么意思?”薛明英瞧他话里话外,仿佛不准备放下,撵上去道,“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对你……”
崔延昭没给她再一次拒绝的机会,越走越快,回到了东厢,也没让她把剩下的无意再说出来。
若她可以走过这六年,他也可以。
他要让她知道,世上并非无人肯定她的付出。
只是那个人不值得而已。
薛明英被他打得措手不及,和母亲坐在车上回去了还没缓过来。
“阿英,哥哥和你说了什么?你好像有话没说完。”薛玉柔温柔地看着她。
“表哥他……”薛明英又蹙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母亲这些日子病着,操心病情就够了,这些小事不该拿来烦她。
“没什么,就是说了几句天气,还有老宅里的花草。”
薛玉柔笑了笑,“就这个?”
见她有些发窘,没再追问,只道,“听你二姨说,你哥哥在家里练武读书,没有旁的功夫去和什么小娘子说笑玩闹,倒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薛明英疑惑地嗯了声,薛玉柔笑着将她搂在了怀里,“娘的意思是,你和哥哥一样,也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娘只有我一个,我自然要做娘的依靠的。”在她怀里,薛明英说了和从前一样的话。
在母亲怀里窝了一路,快到家时,薛明英忽然感受到母亲摸了摸她的脸颊,似在安慰她。
她心中发沉,等着母亲开口。
果然没过多久,母亲就道:“阿英,你可知道,那位殿下再过个五六日就回来了。”
薛明英嗯了声,看着她衣袖上的花纹良久,没说一句话。
等到夜里,临睡觉的功夫,云合刚准备将蜡烛挪到外间,看了一眼惊道:“小姐脚腕怎么了?”
她秉着蜡烛凑过去,照亮了一看,脚脖子那里已经红红地肿起来,像蚊虫咬过般。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蚊子,能咬出这么大的包。
薛明英也起身看了眼,活动了几下,发现渐渐地疼起来,不敢动了,腿就那样搭在了床上,吩咐云合道:“你别去告诉娘,请秦妈妈过来,她就会去找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