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望向的是徐安遥的琴。
借刀杀人是一条妙计,那徐家长女骄纵惯了,也应受下该有的后果……
楚轻罗望那琴弦良晌,随之悠缓地坐回自己的琴位上,抚起悠扬琴音。
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名册上的闺秀纷纷进堂入座,私语了几番,便沉默地习练起入宴之曲。
清早就听有琴声从此地传出,且良久未止,想必是那楚姑娘在练曲。徐安遥转眸瞧去,心想先生嘱托的事,行步到她身侧,没好气地道着。
“先生昨日吩咐,让我多教教你这朽木难雕之人,”冷眼向她一望,徐府嫡女虽说得惋惜,面上却满是得意,“连先生都不愿亲自教了,你还真是有够大的本事……”
这位楚姑娘再入不了偏堂的消息,不明怎么地就传开了,想她是惹恼了先生,再回不去昔日光景。
徐安遥见这被先生舍弃之人,怜悯般又道:“这《平沙》一曲若因你一人而毁了,你猜先生还会不会让你再待于府里……”
“徐小娘子若是来挖苦讥嘲的,那大可不必。先生已有几日未同我说过一字,就连那偏堂也未再让我踏进半步。”明了徐安遥心上所想,楚轻罗敛眉浅笑,语毕还俯首作拜。
“我构不成威胁,夺不了徐小娘子所好。”
“你……我何时说过,你会夺我喜好?”似被一语道破了心思,徐小娘子冷然发笑,眼望四周女子偷瞧来,高声喝道。
“况且,你也不照照镜子,想与我一较高下,真当是痴人说梦!”
她对此未作计较,恭谦回着:“是我思虑不周,言语欠妥,徐小娘子莫见怪。”
如今这姑娘失了先生庇护,又如此诚恳相言,徐安遥恨意渐消,对她已是刁难不起来。
随后端直了身躯,徐小娘子轻咳了嗓,将怨言放置一旁:“我先弹奏两回,你可要瞧得仔细。”
此番一来,在众人眼中,她与这徐氏长女间的过节像是一笔勾销了。即便是真有了变故,徐家小娘子真出了事,也鲜少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楚轻罗镇定地学着琴曲,期间还不忘夸赞几句,使徐安遥眉语目笑,教得越发欢喜了些。
今日先生没来琴堂,仅有小厮传话而来,让府内姑娘自行习练,她心觉已有许久未见那清肃身影。
该添上一把火,将先生的所求所念燃得再不可熄灭。
待堂课作罢,她独自回雅房寻上一物,再来到偏堂前,向小厮恭然行着礼数。
扶光徐缓摆首,未向旁侧让步,为难低语着:“先生下了命令,这地……楚姑娘已不能进了。”
“我知道的,”从袖中拿出方才取上的物件,楚轻罗婉然回话,将此物递到小厮面前,“劳烦替我将此物交给先生,就说学生再不会来烦扰他了。”
递出的是一包纸囊,囊中包的是先生亲采的茶叶,是她头一回入雅室时先生所赠。
她不曾拆开,此刻之意便是原封不动地归还。
“这是何物?”扶光观望片晌,偏是不敢抬手去接,含糊其词道,“我不敢收,还请楚姑娘自行给先生。”
见景柔笑出声,她不紧不慢地作着解释,让扶光不必惊慌:“只是包茶叶而已,此前无意拿了,现在想还回先生罢了。”
“我知道了,会转交先生的。”犹豫片刻,扶光终是收了下,向她回上一礼。
游廊尽头的雅堂环绕着隐隐幽香,别院内百花出奇得艳,艳丽之下还带有雅致气息,着实惹人欢喜。
堂内依旧寂静,曲寒尽缄默地翻着书页,却已有长久未看进一字。
直至长廊上响起轻浅步履声,他才清冷抬首,见扶光恭敬走来,一伸双手,朝他奉上一物。
扶光寻思几瞬,似是回想着楚姑娘所言,恭肃禀告:“先生,这是楚姑娘让奴才交予先生之物,说是无意拿的,如今物归原主。”
见此物的瞬间,他怔愣了住,轻望初次与她话闲时顺手赠出的纸囊,久久未接过。
久到扶光两手发酸,悄然咳了一嗓,他才恍然收下,眸底掠过一缕晦暗。
她竟是连这等小物也要归还,此举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线……
上回的吵闹令她寒了心,她这是想和他做个了断。
曲寒尽陷入无言,暗忖再三,忽问:“她可还有说别的?”
“说……说她之后不再烦扰先生。”
扶光又蹙眉深思,之后似忆起了什么,赶忙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