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们今天可是把市场翻了个底朝天。"玛利亚太太拍了拍身旁的橡木餐桌,“虽然有些磨损,但结实着呢。”“我们还买到了一套几乎全新的瓷器!“贝拉从一堆杂物中探出头,脸上还沾着灰。
“Good!”
安珀敷衍地夸了一句,目光则落在角落,那两张被硬拼在一起的单人床一一中间连条缝都没留。
伊丽莎白和她的一些私人物品随意搭在床头,制服外套甚至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突然有种转身回店里睡储物间的冲动。“呃,伊丽莎白呢?她今天那么早就下班了吗?”“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回来不帮忙干活就算了,家用也不交,晚点我得催催她。"玛利亚太太抱怨了一下,随即神秘地眨眨眼,“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特意做了一道新菜,洗漱一下,马上开饭。”晚上七点,浓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屋子。玛利亚太太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盘:“最近大家都辛苦了,特别是安珀和伊丽莎白。“说着,又往她们盘里各添了一勺。
金黄酥脆的肉丸浸泡在酱汁中,搭配着斜管面,让人食指大动。安珀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眼睛。“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玛利亚太太举起酒杯,“干杯!”安珀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红酒,疑惑道:“妈妈,这红酒又是哪来的?”“是黛拉送的,“玛利亚太太抿了一口,脸上泛起红晕,“嗝…你们也尝尝?”“妈妈,我们已经搬出来了,"安珀皱眉,“总收黛拉夫人的礼物不太好吧?玛利亚太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她非要给的,哈哈哈,放轻松,安珀。”安珀无奈地摇摇头,她们得黛拉夫人的好处已经够多了,恐怕得买一份像样的礼物作为回礼才行。
夜幕降临,小房子的缺陷也暴露无遗了,哪怕大家尽力放低脚步,在公共场合安静,细微的声响依然让安珀无法集中精神做下一期的餐厅计划。直到躺上床,安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玛利亚太太为了省钱,从今天开始她要跟伊丽莎白一起挤在这张床上了。
或许还得换张床才行,不过这样一来,这个月的分红怕是得告罄了。本来一个月五镑的分红,在这个阶层已经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赚了五块就想十块,有了十块又惦记二十块。赚钱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大
两次工业革命带来的人口爆炸,让英国人口增长了400%!伦敦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
清晨五点钟,街道上已经挤满了赶早班的工人,男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女人们提着午餐篮子,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地往工厂区赶去。少女裹着单薄的夏季外套走出家门。她小心心地避开拥挤的人流,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两边是典型的伦敦老街景象一一
斑驳的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砖石。街边的路灯歪歪斜斜,灯罩破碎,玻璃渣散落一地。路面坑洼不平,几个衣衫褴衫的孩子在污水坑边玩耍,早起的主妇们已经在公共水龙头前排起长队。街边的房屋紧紧挨在一起,门窗破旧,有的甚至用木板勉强钉着,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一楼多是些小店铺,招牌摇摇欲坠,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卖着些廉价的生活用品和食物。许多刚来伦敦的穷苦人家和工人们,往往会光顾这样的店。犹豫许久,少女还是敲响了其中一家二手店的大门。店铺门头很小,宽约两米左右,纵深却很长,有四五米的样子。两边的货架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二手衣物、鞋帽、书籍甚至家具。若放在平时,少女少不得要仔细逛逛,可她今天心里揣着事儿,琳琅满目的商品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坐在躺椅上的老板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客,发现对方穿着破旧,心里把人判定为底层民众。
这样的姑娘通常只会买入一些廉价的残次品布料或者二手的衣物,并不是什么大顾客。
所以他并未起身,只是懒懒地说了一句:“早上好,女士。喜欢什么随便瞧。”
少女没有纠结他的态度,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女士手袋。一道银光一闪而过,立刻吸引了老板的注意。“我想卖掉这条项链,请帮我估个价吧。”老板闻言,这才引起重视,他将信将疑地接过项链,把玩了一番,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放大镜,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老板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眯着眼睛,眼神专注,时而用手轻轻摩挲着项链上的宝石,时而又对着光反复查看。
良久,老板才神情晦涩地开口道:“这条项链我能给出的价格是……十镑。”少女有些错愕:“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条项链镶嵌了那么多宝石,怎么可能才值十镑。”
老板有些生气,他在这条街经营这家二手店已经三十年了,从未有看走眼的时候。少女这话分明就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诚如您所言,这确实有很多宝石,乍一看也很唬人。但这并不是水晶钻石也不是玛瑙,只是些萤石。”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少女喃喃自语,神色变了又变。“我做的虽是倒买倒卖的生意,但也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你若信不过我,就去别家吧。”
“拜托您再仔细瞧瞧呢!”
见少女仍一脸哀求,老板有些心软了,这怕不是个傻姑娘,被穷小子拿花言巧语和廉价的礼物骗取了芳心,然后又被狠心抛弃,过不下去了,这才拿着官饰过来典卖吧。
老板难得软了口气:“看多少遍都一样。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石头。但是镶嵌工艺还行,做工也不错,而且还是镀银的,否则恐怕连十镑都不值。”
意识到自己善心大发,老板立刻轻咳几声:“哎,实话说吧,能来我这小店光顾的,都是些穷人,哪怕是五镑她们都买不起,但有钱人又怎么会看上这和玩意儿。咳咳,换而言之,我要是收了这条项链,很大概率是卖不掉的。“怎么样?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卖?”
要不要卖?
如果卖了,起码还能得十镑,虽然她原本打算用这件珠宝充做嫁妆的想法就泡汤了…
如果不卖,自己就没办法交家用,想到妈妈和妹妹们每天辛苦工作,自己却还守着这么一件死物……
最终,少女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卖!”小心心翼翼地捧着十个硬币出门,每一个硬币都仿佛有千斤重。望着与老家截然不同的灰蒙蒙的天空,伊丽莎白失魂落魄。原来是这样,原来竞是这样!
金额低于五十镑的轻微盗窃,大概率只会被处以罚款、社区服务,和赔偿受害者损失。难怪赫伯夫人高抬贵手,放了自己一马,还获得一片的感恩戴德的称颂。
她料定自己为了家族和姐妹们的名声,必然会选择接受,而收下礼服的自己也会因为理亏,从此与理查德断绝来往。实在是高明啊!
可叹,她到今天才回过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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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安珀躺在崭新的床上,虽然比之前的稻草垫舒服多了,但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辗转难眠。就在她即将入睡时,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从旁边传来。“喂一一"安珀哑着嗓子,睡意朦胧地开口,“你吵到我睡觉了。”黑暗中,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安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当然不是铁石心肠,但连续工作十二小时后,现在连最基本的睡眠都成了奢望。此刻的她疲惫不堪,实在没有精力主动提供情绪价值。
沉默片刻,安珀揉了揉太阳穴,试着提议:“要不.你去阁楼看看星星?放松一下心情?”
伊丽莎白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不用了。”得,她也是白操心了!
安珀暗自叹了口气,正准备翻身睡觉,却听见被褥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安珀,对不起。”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着,睡意正浓。
“庄园的事.…"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如果不是我偷了那条项链.…你也不会被辞退…我今天才明白,都是我太过虚荣,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安珀头上,她瞬间清醒了。两年了,这是第一次从这个姐姐口中听到正式的道歉。“就为这个?"安珀支起身子,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伊丽莎白蜷缩的背影,“都过去多久了……”
“我是认真的。"伊丽莎白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希望你能原谅我。”安珀挑了挑眉:“看你表现吧,你先转过来。"被单下的身影一动不动。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怎么突然又提起…等等,"她突然警觉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就是单纯想跟你道歉。”
“新工作不顺利?有人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