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虽然做事勤快,吐槽声却没停过。
好在善良的莫莉太太用积攒的柴火烧了热水给她们驱寒,姑娘们通红的指尖在热水中舒展,周身也温暖起来,连带着驱散了十二月的寒意。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圣诞当日,本该喜气洋洋的节日,威尔逊家的气压却有些低。
原来,早上伊丽莎白想偷偷出门,被威尔逊先生逮了个正着。
其实他倒是多虑了,威尔逊家的姑娘们压根不会出现在赫伯庄园的烫金请帖上。
伊丽莎白被迫请假不允许上班,玛利亚太太奉丈夫的命令,不得不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看守大女儿。
这时候安珀的去留反倒成了问题。
对于威尔逊先生而言,这个三女儿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如果两个孩子都不去上工,不但不符合合约精神,而且还拿不到主人家的礼物。②
他考虑再三,安珀才被允许上班。
安珀推门而出,门外的雪花纷纷扬扬,为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银装。
当她踩着积雪匆匆赶到庄园时,厨房的石锅正咕嘟冒着香气,肉桂与迷迭香的味道混着烤牛肋条的焦香,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莫莉太太系着浆洗得雪白的围裙,满意地看着安珀行云流水地处理火鸡填料,啧啧称赞:“不愧是我的学生,今晚的酥皮浓汤和圣诞布丁就交给你了!”
午后三点,碎石路上传来阵阵清脆的马蹄声。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碾过结冰的路面,身着笔挺西装的绅士们携着裹好貂皮披肩的贵妇小姐优雅下车,鱼贯步入庄园。
前厅突然传来人手短缺的消息,艾达在安珀和莉莉之间稍作权衡,最终选择了做事沉稳又勤快的安珀,叮嘱道:“你负责给客人送酒水,正餐开始前再回厨房做事。”
就这样,安珀只得换上女仆的衣服,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
今天伊丽莎白没来,赫伯夫人身边依然坐着几位俊男靓女,其中一位姑娘尤其显眼。
那是个圆润可爱的少女,手持一把羽毛贝母扇,扇面上的羽毛随着她的娇笑轻轻颤动,耳垂上的宝石坠子晃得人眼花。她的发间还别着两朵新鲜的红玫瑰,在满室人造花香中格外醒目。
安珀奉命把甜品给两人端过去。
做为一个合格的女佣,她全程秉持着礼仪,低头专心自己的工作。
但眼睛不去看却不能把耳朵捂起来。
听着对面几句简单的交谈,安珀就知道了这姑娘的身份——
传说中那位利物浦男爵的女儿,赫伯夫人的外甥女,也是理查德少爷的表妹。
“这位是格雷小姐,”当安珀将圣诞布丁放在两人面前时,就听到赫伯夫人含笑介绍,“她是特地来庄园度假的,从明天开始厨房要多准备五人份的餐食。”
安珀听懂了赫伯夫人的潜台词,强压下内心的雀跃,更加恭敬道:“是的,夫人。”
少女用扇柄轻点唇边,语气娇嗔:“姨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不过是惦记表哥给我买的八音盒罢了,明日就要走……”
“那怎么能行,我这庄园可太缺女孩子的气息了。”赫伯夫人的声音十分柔软,她伸手将少女鬓边的红玫瑰扶正,“你可得好好陪我一阵,至少也得新年之后再走吧。”
话语间,安珀分明看到赫伯夫人眼角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作为一个在台偶熏陶下长大,精通狗血八点档的华夏人,安珀自然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先前伊丽莎白说得信誓旦旦,她还以为理查德非她不娶呢,如今看来……伊丽莎白怕是要失望了。
威尔逊先生也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
然而安珀终究是放心得太早,亦或者是对玛利亚太太过于信任。她绝对想不到,本应该关在家里的伊丽莎白,此刻正站在阁楼隐蔽处,怒火中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安珀捧着茶盘的掌心渐渐沁出薄汗,当她将瓷杯轻轻放在另一位男士面前时,意外撞进了一双熟悉的幽蓝眼眸。
怎么是他?
对方同样错愕,他对面前的少女还有印象。青年接过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安珀身上流连了一圈。
安珀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尴尬,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请慢用,先生。”
“多谢。”青年声音沉稳如常,仿佛方才的怔忪只是安珀的错觉。
*
当鎏金座钟敲响六点整,水晶吊灯依次绽放光华,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赫伯庄园的圣诞晚宴在众人屏息中拉开帷幕。
身着笔挺燕尾服的青年,臂弯轻挽着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士,步伐从容地踏入舞池中央。
作为晚宴的男主人,他的开场舞格外重要,他必须邀请全场地位最高女士。
而这场舞会也将成为他迈入社交场的重要一步。
一曲终了,悠扬的乐声稍作停歇,又转而流淌出轻快的旋律。
其他绅士们纷纷上前,向各自心仪的女士发出邀约,成双成对步入舞池。随着舞步旋动,丝绸裙摆与礼服下摆交织翻飞,宾客们的面庞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满是幸福欢愉的光彩。
伊丽莎白的眼中怒火渐渐被羡慕与渴望替代,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自卑。
“不过是五镑,爸爸都不肯给我,让我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如此寒酸,还不允许我出门……”
与伊丽莎白的满腹牢骚不同,安珀很快就适应了眼下的环境。
所有人都在跳舞,再没人刁难女佣们,大家都获得了片刻的悠闲。
忙碌了好几天的身体此刻仿佛撑到了极限,听着优雅的乐队演奏,靠在暖烘烘的壁炉旁,安珀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