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瑾问:“你想先学什么?”
阮莹说:“学写我的名字,可以么?”
裴时瑾嗯了声,在纸上写下阮莹二字。
阮莹歪头盯着他的动作,瞧得仔细,可轮到自己还是犯难。她抓着笔杆,歪歪扭扭地依葫芦画瓢,勉强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实在算不得好看,尤其与旁边裴时瑾写的对比,更是不堪入目。阮莹有些羞赧:“裴公子的字写得真好看,我的么……”
裴时瑾看向那两个歪扭难看的字,鼓励她道:“多写多练你也会写得很好看。”
阮莹点头:“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写得很好看的,不会让裴公子丢脸的。”
裴时瑾没有应声,心思有些飘远。
他当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旁的皇子都有师傅教导读书习字,他却是先帝教导的。那时候,他写出来的字,也如同阮莹一般歪扭难看,他心中羞窘,先帝亦这般鼓励他:已经很好了,多多练习之后一定会更好看。
阮莹并未察觉到他的走神,她正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着写自己的名字。待裴时瑾回过神来,阮莹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虽说仍是不大好看,但字体已经变得很是端正。
因为方才那点走神,裴时瑾对阮莹的态度更为软和。他夸道:“嗯,已经很好了。”
阮莹听见他的话,嘴角的弧度翘得更高。可单纯学习写字不是她的目的,阮莹垂下好看的眸子,握着笔的手松了松,疑惑道:“裴公子,我总觉得我握笔的姿势是不是不太对?你帮我看看,好么?”
她将自己的手往裴时瑾跟前送,因着要抓握笔,她的衣袖往下耷拉下去,露出一截细嫩的小臂,白得仿佛晃人眼睛。裴时瑾移开视线,落在她手上。
她握笔的姿势的确有些不对,太靠下,抓握的姿势也不对。裴时瑾指出她的问题,阮莹若有所思,试图按着裴时瑾说的改正,可试了几遍,还是不对。她有些急了,眼眶染上一层红色,“我怎么这么笨……”
似乎下一句,就要哭出来。
“裴公子,你能不能手把手教我……”
裴时瑾可不擅长应付女人哭,他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该怎样握笔,纠正她的姿势。
他宽厚的手掌整个将阮莹的手包裹住,阮莹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灼灼热意,她似乎全神贯注看着自己握笔的姿势,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背贴在了裴时瑾的胸膛。
少女的身体柔软娇盈,身上始终散发出阵阵幽香,仿佛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散发芬芳,引诱人前来采撷。裴时瑾嗅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微微低眸,她青丝垂落肩头,露出半截雪白的后颈肌肤。
裴时瑾从前在军中多年,战场上杀人如麻,从不手软,即便离开军中有两三年,他在军中留下的虎狼血性并未更改,此刻那抹柔软的白色,便仿佛激发了他的虎狼之性,让他隐隐有种冲动,想在这细嫩脆弱的脖颈上咬上一口。这样细嫩而脆弱的后颈,只需要一口,便能咬断。
裴时瑾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好看的眉眼微微敛起,移开视线,正欲退开一些。可手却被少女柔软的手拉住,她抬起头,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仍用一双天真的眼眸把他望着,笑吟吟唤他:“裴公子,你看,是不是这样子?”
裴时瑾看向他们交握的手,轻嗯了声。
阮莹笑了起来,随即又露出些不解的神色,轻声说:“不过我好像还是没有太学会,裴公子,你再教我一下,可以吗?”
她松开了手,裴时瑾原本要后撤的手,再次将她小巧的手包裹住。
裴时瑾只握过男人的手,在战场上,在军营里,都是男人,和男人握手是很寻常的事。男人的手多是粗糙而硬实的,骨头也更大一些,而阮莹的手却柔滑细嫩,像一块易碎的豆腐,骨架小小的,被他包在掌中。
窗外的微风吹得树叶轻轻响动,阳光在斑驳的树叶之间散发出点点光芒。裴时瑾握着阮莹的手,到底是炎炎夏日,二人交握的手渐渐生出些汗意,他松开阮莹的手,夸道:“你已经学得很好。”
阮莹轻嗯了声,唇角翘得高高的,埋首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阮莹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很熟练了,她忽然抬头问:“裴公子,你可以教我写你的名字么?”
裴时瑾怔了怔,没有拒绝。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裴子玉三个字,教她写。
子玉是他的字,还是先帝给他起的。
阮莹看向那三个字,若有所思,忽而唤了声:“子玉哥哥。”
裴时瑾看向阮莹。
“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么?总觉得裴公子太过生疏。”她怯怯抬头,似乎极为怕他拒绝。
其实他们的关系应该生疏,裴时瑾忽地有些懊恼,或许昨日便不该应下帮她的忙,更不该应下教她写字。
见他沉默,阮莹垂下了莹润的眸子,小声问:“是不是我太冒犯了?”她语气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裴时瑾虽然看不见她的脸,眼前却仿佛浮现出她眼眶红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抿了抿唇,终是妥协:“没有冒犯。”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只是从来没人这样唤过我。”
他幼时身份卑微,无人看得起,后来去了军中,战场上只有生生死死的大开大合,男人之间称兄道弟,更不会有这般小意温柔的。再后来他回到京城,倾慕他的女子倒是不少,但也没有人这般唤过他。
阮莹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