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地应付着手机里的人,双目紧紧跟随她的动向。魏听蓝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小罐子,跟收银员付过钱后离开。走出便利店,走出玻璃荧幕,走向他。
陆慎之曾经习惯于这样的注视。他总在远处窥视魏听蓝的生活,像是看一部难懂却有着莫名吸引力的电影。
后来她从那玻璃荧幕里走出来,走到他面前,用他烂熟于心的声音问他“要不要跟我结婚"。
心像风铃一样飘摇,叮当作响。
他说好,到那时才发现那风铃摇晃的声音就是她的笑声。“你怎么还没进去?"魏听蓝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调笑一般:“迷路了?”他闻到很清凉的薄荷味,圆形的硬糖被她含在嘴里,说话时在舌尖翻滚,敲得她的牙齿发出脆脆的响。
做一颗糖也是幸福的。
他几句话结束了手里的通话,对她含糊道:“有点事情。”魏听蓝翻了个白眼,她刚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早点休息”、“我很快就回去”。
这么温柔的声音,电话那边到底是谁,她用眼皮子都能猜到。她冷嗤一声。
出个差而已,倒真是辛苦了这俩异地恋的苦命鸳鸯。“不过你也没说错。”陆慎之把手机放回口袋,“我迷路了。”“带我回去吧,魏听蓝。”
魏听蓝侧头看了一眼,酒店明明就在面前。这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她没再理会陆慎之,自顾自进了酒店大门。陆慎之也紧随着跟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陆慎之兀地开口:“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还在纠结饭桌上的那句话。
他没有朝三暮四。
魏听蓝从电梯墙壁上看见他的倒影。
他微垂着头也在看她,说话的神情认真到像婚礼那天宣誓。但他越是这样,魏听蓝就越是来气。
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往情深?”陆慎之不语。
电梯到达顶层,魏听蓝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她还没来得及进去,落在门把上的那只手就被陆慎之紧紧握住。
手腕上的力道带得她整个人都微微后仰,连带着刚打开的门也嘭地再次关上。
魏听蓝被他拉着转了个身,思绪也跟着旋转飞远。理智回笼时,后背抵在冷硬的墙上。
陆慎之把她压在门边,身上依旧是她熟悉的木质香。他的眸色很深,因着落在里面的她也格外清晰。魏听蓝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却平白有种被扒光了窥视的错觉。她一只手还在奋力挣扎着,声音在整个楼层里回荡:“你有病吗陆慎之!”但陆慎之只叹了口气,压下她作乱的手,似是无奈一般:“我们聊聊好吗?现在,去谁的房间都可以。”魏听蓝没有表态,像条脱水的鱼似的死命挣扎着。她想陆慎之可能不知道。
她不仅练过拳击,还练过巴西柔术。
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握住陆慎之的手腕,她闪身一个使力,用肩胛固把他按在地上。
“你很烦。"她上身贴着陆慎之的后背,在他耳畔说。陆慎之还没来得及开口,电梯门突然向两边缓缓打开。魏听蓝的助理从里面出来,远远看见在地上缠斗的两人,愣在原地。魏听蓝也懵了,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为了防止陆慎之挣开,她还又施了几分力。……魏总?″助理小心心翼翼地喊她。
魏听蓝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陆慎之,活动了一下手腕,“什么事?”“我来给你送行程表。"助理晃了晃手里刚打印好的行程表,“还有,钟总说等比赛结束想请您去附近的山庄里玩几天。”陆慎之刚从地上站起来,还不忘拉一把坐地上的老婆。听见钟靖安的名字,他心里登时警铃大作,敲敲地瞥了魏听蓝一眼。“这件事我之后自己联系他,你不用管。“她接下东西,没有当面说自己去不去,只让助理早些回去休息。
“好的。"助理转身就走,离开时却忍不住偷偷回头看走廊上的两人。只可惜两个人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站在各自的门口没有说话。等助理终于走了,魏听蓝才重新开门,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疲惫:“陆慎之,我不想和你聊。”
“离了婚就该划清界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她飞快闪进门里,生怕又被陆慎之拦住。但她失策了。
陆慎之这次拦的不是她,是门。
关门时“唯"的一声,她被这声异响吓得抬头,才发现他的手被结结实实夹了一下。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魏听蓝无话可说,沉默了良久才泄了气似的说道:“你是真的有病。”她开了门,一把抓过他的手仔细打量。
陆慎之的手生得很好看,皮肤偏白,因而伤痕也更加触目惊心。指节已经全红了,还带点乌青。
“进来吧,我让人送红花油上来处理一下,肿着手像什么样子。“魏听蓝朝他招了招手,回房间给前台打电话。
陆慎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他本来只是想跟老婆聊聊,但今晚老婆不光和他贴身接触,而且还摸了他的手,说不定等会儿还会认真帮他处理手伤。肩胛固怎么不算是贴身接触?
服务员很快送来红花油放在桌上,魏听蓝敲敲桌面,“你自己弄,处理完走人,我要去洗澡了。”
陆慎之扬了扬泛红的右手,“能帮我擦一下吗?左手不太方便。”魏听蓝迟疑了片刻,挑眉道:“可以啊。”今晚大丰收。陆慎之低头端详起自己的右手,只希望这伤口不会丑到老婆。下一秒,他听见魏听蓝抬高音调叫住即将离开的服务员:“麻烦帮他擦擦红花油。”
陆慎之眼睁睁看着服务员走近,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应酬式的假笑:“请您把手给我。”
他老老实实伸出右手,看魏听蓝关上卧室门,最后撂下的话是让他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服务员帮他处理完手伤就离开了,留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打量着偌大的套房。
魏听蓝的行李箱被她随意摊开扔在角落,五颜六色的衣物涌出来。他走到旁边蹲下,在心里检索哪些是他们离婚后她新买的。直到视线扫到行李箱的角落,他瞥见那点露出的白色蕾丝。魏听蓝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陆慎之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她被这人吓了一跳,皱眉问他:“怎么还不走?”“你真的要跟钟靖安去山庄吗?"他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魏听蓝背对着他,从行李箱里挑挑拣拣选出明天要穿的衣服。
睡裙的裙摆垂落在地毯上,她像朵被摘下的花,花瓣贴着地面。陆慎之望着她后背的线条,喉咙有些干涩。他咽了咽口水,说:“他配不上你。”
“我知道。"魏听蓝选好了衣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但你也是。”“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陆慎之不再多言,径自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那抹在行李箱角落看到的白色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