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森尔疗养院。
鸟语花香,空气澄净,两个坐轮椅的老年人被看不出是子女还是护工的人推出来散步。几位大爷腿上绑着固定辅助小孩学步似的走路复健。
宋汀沅从出租车下来,直奔住院部。
半小时前。
邹珍仪停止呕吐后,吃下小半碗营养粥,抽纸巾擦嘴,擦着擦着忽然看着自己的手背。
年轻时她嫌弃手上肉太多不好看,如今垂垂老矣,皮和骨间再没了多余的脂肪填充,梗起的脆弱筋脉如同蚯蚓隔着薄薄的蜡黄皮肤蠕动。
斜阳散去,天空不可挽回的走向暮色。
这世上,新旧更替,循环往复,无人能挡。
门一开,宋汀沅人没到声音先到。
“邹女士,我说了让你别贪凉别吃冰的,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来的路上护士都跟她说了,邹庆仪之所以会吐,是因为:
中午院里发了冰豆花当零食,改良版的冰豆花,滑滑咸咸的,吃一份完全没事。邹女士嗜凉,就好这一口,多次冒充第一次领取食用,把自己当场吃趴下了。
邹庆仪顶着一头花白头发往被子里一缩。
又来这一出,装死。
宋汀沅扯被子,奶奶严防死守,她再扯,她再再守,堪比拉力赛。
明明头发几乎全白了,劲儿还大的不行。
邹庆仪收养了她母亲,她母亲生下她后二婚嫁去宋家。
她虽然姓宋,但不是宋父亲生的。
说起来,邹庆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养大了她,从她出生就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两年前确诊了肝癌。
年初又生了场大病,健康的账户一再透支,在疗养院长住。她一有时间就来陪她。
她的生活就两件事,工作和奶奶。
时间一天天过去,奶奶的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时不时恶化。
渐渐的,邹庆仪不抱什么希望了。
汀沅把时间都花在她身上,没有自己的生活,那她走了,汀沅以后怎么办?
她频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希望有天哪怕自己走了,也有个人可以陪着她,照顾她。
开始,邹女士态度还是温和,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她非常决绝,近乎无情,不让汀沅看她,甚至不配合治疗。
幼稚又固执。
那会儿有个男的在追宋汀沅,姓卫,是个医生,小卫偶尔来帮她照顾奶奶。
那个人五官端正,家境也不错,她因为奶奶的期望,并不排斥和他接触。
邹女士意外撞见了他俩争吵。
“宋汀沅,你抽出点时间陪陪我有这么难吗?你除了工作就是往这间疗养院钻。约你看电影你要来陪你奶奶,吃饭,看电影,你有一项陪我了吗?!”
“要这么无所谓是吗?你这种人,最好一辈子一个人,别去祸害别人!”
......
窗外有凉风渗入,宋汀沅放弃争夺被子,把窗户关上。
慢慢在病床边的陪护椅坐下。
邹女士担心什么她都明白。
这世上,有一个人爱你,爱到生命临了之际,自己吞咽着病痛,心里挂念的却是你的余生。
这也是她和谢望忱领证的原因。
她给奶奶看过结婚证,也让宋父帮她作证过,但是奶奶都不信。
看着床上露出的半颗花白头发的邹女士,她说:“我结婚了,结婚证你看过了,也问了爸还不信吗?”
奶奶不吭声,意思显而易见:她鬼主意多,宋父不是没可能帮她哄人,她没亲眼看见前,都不会信的。
宋汀沅悠悠说:“好啊,他出差回来了,过两天放假我带他来见您。”
“您老人家好好养身体,别吃冰的,听医生的话,到时候精精神神的见孙女婿。行吗?”
那半颗头露出的更多了一点,眯着一双幼稚的审视的眼。
***
第二天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