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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嘴碎的韦春花(2 / 2)

蓑衣人闷哼一声,血手重重拍在桌上:“烫壶酒,再来盘卤肉。”&bp;他袖口滑落处,赫然是道狰狞的剑伤。

韦春花余光瞥见街角闪过道灰影,转身时已换上嗔怪的语气:“刘师傅,客人要卤肉,你杵着作甚?”&bp;待灶间传来切肉声,她压低声音:“这位爷,您后领沾着桃花坞的香粉,那地方昨夜刚出人命。”

蓑衣人猛地攥住她手腕,伤口崩裂:“你究竟是谁?”

“我不过是个爱唠叨的掌柜。”&bp;韦春花掰开他的手指,酒壶&bp;“哐当”&bp;磕在桌上,“上月有个采花贼也这般打扮,结果被巡街的金吾卫追得跳了护城河……”&bp;她故意抬高声调,门外的灰影缩了缩。

暴雨声中,醉轩楼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七八个蒙面人踹门而入,领头的独眼汉子抚着腰间弯刀:“老瘸子,该还账了吧?”

蓑衣人抄起酒壶砸过去,韦春花早将刘师傅推进地窖,抄起灶间的铁锅扣在独眼汉子头上:“光天化日打砸店铺!赵捕头昨儿还说要整顿治安……”&bp;她边嚷边将油泼在地上,火把燃起的瞬间,整个大堂浓烟滚滚。

混战中,蓑衣人背起韦春花破窗而出。雨幕里,他粗喘着问:“为何救我?”

“你腰间玉佩上的‘玄’字,和十年前被灭门的玄甲军令牌一模一样。”&bp;韦春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男人也是玄甲军……”&bp;话音未落,追兵已至。

地窖阴冷潮湿,刘师傅摸着墙上暗格,手微微发抖:“掌柜的,你真要把那东西给他?”

韦春花擦拭着锈迹斑斑的玄甲军虎符,火光映得她眼角细纹更深:“老瘸子腰间的剑伤,是雁翎刀斜劈所致&bp;——&bp;和当年灭门案的伤口如出一辙。”&bp;她想起昨夜蓑衣人喝酒时,无意识用左手捏杯的动作,和亡夫生前习惯分毫不差。

醉轩楼重新开张那日,老瘸子瘸着腿来付账。韦春花往他碗里夹了块酱牛肉:“城东破庙住着个瞎眼老道,专治陈年旧伤。”&bp;她压低声音,“虎符我藏在第三块青石板下,要想报仇,下月十五子时……”

老瘸子猛地呛住:“你怎么知道……”

“我这张嘴,连王媒婆藏私房钱的树洞都打听得出来。”&bp;韦春花狡黠一笑,余光瞥见雅间里新来了位书生,腰间玉佩刻着皇家纹章,“倒是这位爷,点了八道菜却只动了姜丝,莫非是脾胃虚寒?”

书生愣神间,韦春花已端来碗醒酒汤:“您昨夜在春风楼与人争执,玉佩碰掉了边角。我这儿有位银匠手艺极好,修玉佩不收钱,只换听个新鲜事儿&bp;——&bp;比如太子殿下微服私访的见闻?”

老瘸子的筷子&bp;“当啷”&bp;掉在碗里,而书生瞳孔骤缩。韦春花哼着小曲儿收拾桌子,围裙口袋里,半块染血的碎玉硌得她生疼&bp;——&bp;那是混战中从老瘸子身上扯下来的,与她贴身收藏的半块严丝合缝。

胭脂巷的绣楼挂起白幡时,韦春花正在给新出锅的桂花糕点朱砂。鸨母红姑哭哭啼啼撞进醉轩楼:“韦掌柜,您可得救救我!昨儿夜里,玉枝姑娘在房里……”

“被人用红绸勒死,手里攥着半朵枯萎的白梅花。”&bp;韦春花摘下围裙,“尸体脖颈有两道勒痕,说明凶手先将她迷晕,又补了一次。”

红姑瞪大眼:“您、您怎么……”

“今早送菜的王婶说,子时看见个穿月白长衫的人鬼鬼祟祟进了绣楼。”&bp;韦春花往头上别了朵绢花,“巧了,前儿个有位公子在这儿打听玉枝姑娘的生辰八字,还特意问她喜不喜欢白梅。”

绣楼里弥漫着浓烈的熏香,玉枝僵直的手指间,白梅花瓣上凝着暗褐色斑点。韦春花用银针探入尸体嘴角,针尖瞬间发黑:“先毒后勒,狠辣得很。”&bp;她突然掀开床幔,床底散落着撕碎的信笺,墨迹未干的&bp;“玄”&bp;字刺入眼帘。

红姑吓得瘫坐在地:“这、这不是玄甲军的……”

“小声些!”&bp;韦春花捂住她的嘴,窗外闪过老瘸子的身影。她追出去时,只在墙角捡到块带血的玉佩&bp;——&bp;正是书生腰间那枚。

深夜的醉轩楼,韦春花将三块碎玉拼在一起,组成完整的玄甲军徽记。地窖传来机关转动声,刘师傅捧着个檀木盒:“当年将军让我护着夫人逃走,却没说这盒子里……”

盒中泛黄的密诏上,“太子谋逆”&bp;四字刺得人眼眶生疼。与此同时,绣楼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韦春花紧攥密诏的手&bp;——&bp;那上面,还沾着玉枝姑娘未干的胭脂。

十五的月亮圆得瘆人。韦春花站在破庙残碑前,看着老瘸子与书生对峙。独眼汉子带着黑衣卫将三人团团围住,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韦春花,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bp;书生撕去伪装,露出太子真容,“当年灭玄甲军满门的人,正是你眼前这位‘老瘸子’——&bp;我父皇的亲弟弟,宁王!”

老瘸子(宁王)扯下眼罩,露出完好的右眼:“太子殿下,你派人杀玉枝姑娘,就不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坏了你的好事?”&bp;他腰间虎符与韦春花手中的严丝合缝,“还有韦掌柜,你男人不是我杀的,是……”

“够了!”&bp;独眼汉子挥刀劈来,韦春花抄起断碑后的长剑,剑穗上的银铃铛清脆作响&bp;——&bp;那是亡夫出征前送她的定情信物。混战中,太子的匕首刺向宁王,韦春花侧身挡下,鲜血溅在月光里,宛如盛开的红梅。

“当年玄甲军发现太子私通外敌,才招来杀身之祸。”&bp;宁王抱起昏迷的韦春花,虎符与密诏同时落入太子手中,“但你别忘了,玄甲军还有……”

话未说完,箭雨破空而来。宁王带着韦春花消失在密道,而醉轩楼方向,冲天火光映红了金陵城的夜空。刘师傅站在废墟中,望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儿,终于明白了韦春花为何总在深夜对着月光发呆&bp;——&bp;那孩子眉眼间,与她亡夫如出一辙。

三个月后,新的酒楼在醉轩楼旧址拔地而起。掌柜是个寡言的年轻妇人,怀里总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某日,说书人在茶楼讲起金陵秘闻:“诸位可知,当年那场大火,烧出了玄甲军遗孤、皇室秘辛,还有个嘴碎的奇女子……”

年轻掌柜低头逗弄孩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腰间挂着半块玉佩,每当风起时,就会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永远说不完的家长里短。而不远处的街角,老瘸子倚着拐杖,望着酒楼匾额上&bp;“新醉轩”&bp;三个字,浑浊的眼睛泛起泪光。

市井间依旧流传着韦春花的传说,有人说她被宁王救走,成了隐世的侠女;有人说她葬身火海,化作了护佑金陵的神明。但只有常来新醉轩的老客知道,这新来的掌柜虽不爱说话,可算账时总爱念叨:“这红烧肉得炖足两个时辰,就像当年韦掌柜说的……”

月光下,金陵城的故事仍在继续,而醉轩楼的烟火气里,永远藏着说不尽的秘密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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