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无理闹
晴方这里,眼见天光大亮,她却仍然在这密林之中,只是不远处已有城关建筑,也算是有了些许希望。
只是她如今身上有伤,又久久未曾进食,早已是饥饿不堪,仿佛下一瞬便要昏倒。
她往前踉跄几步,眼前一昏,扑倒在泥土之上。耳边的马蹄声渐近,晴方强撑着精神,努力抬首望去,便见前方骏马身影,马蹄扬起黄沙。
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昀昭驾着马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沈昀昭见到她,立马下马,快步走上前,将身上的外衫脱下,罩在她的身上。“我不用你管!“晴方被他抱起,努力从口中憋出一句话来,面上拼命表示着抗拒。
沈昀昭不发一语,将她抱到马上后,便驾起马来。他眼中的晴方已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衫破烂,腿部还有着血迹,哪还有身为公主的模样。为了保住她在外的颜面,他只能不顾男女大防,为晴方披上衣衫“驾一一”
他一手稳定着晴方,一手抓紧缰绳,身下骏马飞驰向不远处的城镇建筑。“沈昀昭!你放开我!"晴方不必走路,这下子也有气力说话,她的嘴唇血色全无,只能看出淡淡的原本唇色。
她气血上涌,一个晚上遭遇的这些事情早已经让她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而晴方把这一切都归结在沈昀昭的身上,全身都是抗拒。沈昀昭望着怀中不断有小动作的晴方,微微皱眉道:“你本就有伤,要是再坠马,可是神仙难救。”
“那也比被你送去给赤奇好!"晴方忿忿道,她使劲挣扎,却发现沈昀昭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没有半分松开的迹象。她眼眶一红,猛地低头,朝着沈昀昭蜜色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虽还是隔着一层里衣,但晴方牙尖嘴利,又是下了狠劲,沈昀昭不由得闷哼一声,但却还是没有放手的迹象。
他忍痛耐心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正羽不过是随口一说,公主若是明事理,便不要再这般无理取闹了!”晴方一听这话,满心委屈瞬间上涌,她刚刚在夜里经历了一番九死一生的险境,如今又被沈昀昭如此劈头盖脸的责备。几乎是在瞬间,滚烫的泪珠便接连砸落在方才还被咬伤的沈昀昭手臂之上。那处伤口此刻正皮肉翻卷,血丝蜿蜒。
沈昀昭感受到眼泪的触感,错愕望向怀中的少女,只见她流着泪,却没再说些其他话语来。
他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便主动道:“只要公主不再这般胡闹,方可无事。”
良久,才听见怀中的晴方含泪冷笑道:“我无理取闹?你是无事.'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尾音悠悠荡荡,带着几分决绝与不甘。话落,她银牙一咬,俯身再度朝着沈昀昭手臂上那还渗着血的伤口狠狠咬去。
新伤叠加旧伤,钻心的剧痛瞬间如汹涌浪潮般袭来,沈昀昭脸色骤变,被刺痛着本能松开。
他一松手,晴方便脱力般往地上倒去,幸而方才沈昀昭减缓了速度,她只是重重磕绊在草泥上,没有多余的伤势。
沈昀昭眼见此,立马停下,拖着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往晴方的方向走来。晴方此时正侧倒在地上,抬首望他,眼中满是决绝与不甘,笑道:“我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妨?”伤口刺激着沈昀昭的感官,他此刻已处在盛怒边缘,但却还是没有爆发,他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那个欺辱你的农户,我会处理。”他以为她说的死过一次是指昨日夜里所遭遇的事,却不知是那个他在外行军打仗的溺毙之夜。
“你现在只能跟我走,若是你逃了,牵扯的不止我沈家,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沈昀昭不再顾及她的情绪,语气中含着几分冷冽。他的愧疚之情在今天这些事情中已经消耗殆尽,他眉头紧蹙,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冷冷地看向晴方。
若是她再这般胡搅蛮缠、肆意妄为,他绝不会再心慈手软,定会采取雷霆手段,彻底解决这一切。
晴方已然心灰意冷,她听了这话,又哭又笑,闭上眼眸,任流眼泪落在脸颊贴着的泥土处。
沈昀昭眸子暗了一瞬,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小节麻绳来,蹲下身子,牢牢绑住晴方的双手。
“前车之鉴,到了地方我再给你解开。“沈昀昭面色冷峻,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接着便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晴方扛上肩头。晴方双唇紧闭,面对话语毫无反应,唯有一双眼眸,空茫得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死寂得恰似寒冬荒野里的一具死尸,没有丝毫生气。再度被安置回马上,晴方宛如被定格的木偶,她就那样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神涣散空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沈昀昭再度沉默,只驾着马向原定的方向飞驰,期间还不时地看向怀中的晴方,见她安静,才稍稍放下心来。
人力果然不能与马力相比,还没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便已经来到了城关处。
沈昀昭向守城士兵看了看令牌,便驾马继续往城内去。看见并不是先前那个熟悉的景致,而是一座陌生的城池,晴方本来如死灰的眼神也有了几分神采,她下意识张口问道:“你不带我回去?”“自然要回去。“沈昀昭简短回答,目光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不作他视。说话间,骏马已在一处地方停下。上面正写着"正明医馆"四个大字,其笔迹如飞龙,看得出来写字人有些书法造诣。晴方正发着愣,便被沈昀昭环腰抱下了马。周遭,医馆旁几个忙碌小工的好奇目光投来,沈昀昭未作停留,揽着晴方径直踏入医馆,衣袂带起一阵风。
坐堂的是个花甲之年的医者老人,他一看见二人进来便立马起身问道:“敢问贵客,可是要治何伤?”
沈昀昭小心翼翼将晴方放下,接着便向老者恭谨道:“请帮我先好好查看一下她身上有何伤势。”
老者看了眼好似出了魂的晴方,又看了看面上平静,声音却透着几分的焦急的沈昀昭,眸中闪过几分复杂。
“好。"老者吩咐其他的女医过来接过晴方。晴方被两个女医夹走,面上无悲无喜。
沈昀昭见她被带走,便稍稍放了些心,走到堂内的竹椅上坐下。老者到底是年长之人,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有不少经历,见着沈昀昭二人,便知其间事情复杂,不便多问。
他吩咐打杂的长工为沈昀昭上了盏茶,接着笑道:“贵客先好好喝些茶水休息休息。”
沈昀昭虽然没有晴方那般狼狈,却也是整整在外寻踪了一夜,梳好的发髻早就有些散乱,面上也长了些胡茬。
长工给他上茶,他便也没有推辞,仰头饮下,“多谢。”老者见他喝了水,脸上的笑容渐深,“贵客不必忧心,我瞧着您妹妹的伤势应是不重,擦些草药膏便好了。”
“她不是.……“沈昀昭听到妹妹的词语,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陡然想起此时身处外间。也罢,周遭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兄妹相称做个遮掩,说不定反倒方便行事。
这般想着,到了唇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可话已出口,他抬眸便看见老者微笑望着他。
“既不是兄妹,那便是琴瑟了?“老者摸摸自己泛白的胡须,笑得开怀,好似看破一切的模样。
沈昀昭摇摇头,无可奈何看向老者,“都不是,您就莫要再猜了。”心中默默腹诽,这城池中的医馆老人怎么如此八卦?“好罢好罢。"老者应道,将圆溜溜的目光收回,重新转移到自己桌上的珠算之上。
恰时,晴方也重新被女医们拥了出来。
她依旧是空洞眼神,只有在与沈昀昭的目光接触刹那会下意识闪过几分痛色。
她身旁的女医向老者道:“师傅,这位姑娘腿上和手臂有些擦破的伤,我们已经为她上了药。而且,她似是许久未曾进食,我们已经给她喂了些米粥。”老者颔首,打量着晴方的神色,忽而望向沈昀昭,意味深长道:“自古有言怜香惜玉,贵客,即使皮骨上了药,心中的伤,可不是草药能治得了的。”沈昀昭眉间闪过一丝不耐,接着便丢了一锭银两在他的桌子上,“多谢。”说罢,他便接过女医们手中的晴方,重新将她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明医馆。
老者摸着胡须叹息,旁边的女医见了好奇问道:“师傅何故叹气?”老者的目光移向医馆之中挂着的一个风铃那,手中摸着胡须,突然反问道:“你还记得咱们医馆之前的事情吗?”“记得。“女医回答,接着眉目中显出几分疑惑道:“您是指前几年快要倒闭的事情?”
“说倒闭多难听啊。"老者佯装嗔怪,轻轻瞥了那女医一眼,随后慢悠悠地接着说道,“不过就是生意有些冷清罢了。”女医嘴角扯了扯,她明白老者性格,没过多细想,只是顺势道:“师傅您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呢?”
老者指着那个摇摇晃晃的风铃,复而悠悠道:“还记得那顺风真人不请自来,给咱们挂上这铃,后来不过一月,咱们的医馆便成了郦城第一医馆。”女医一听这个便兴致缺缺,关于此事她不知福听老者讲过多少遍,因此语气也平淡了好些,“是是是,那顺风真人厉害。”见自家弟子如此,老者孩子气般轻哼一声,接着将目光望向门口,沈昀昭已经离开已久,他开口道:“我瞧那位贵客也该去寻寻顺风真人。”“师傅你何时从了道?"女医不当回事,调侃道,全当老人家闲心顿起。“年轻人不懂吧!"老者倒也没生气,继续道:“我瞧他面相不佳,似是郁结之气存于心,按照医理来说…”
没等老者说完,女医便出声迫不及待打断道:“好啦师傅,还有好些客人呢,您快别在这操闲心啦!”
“诶你这孩子!"老者吹胡子瞪眼,却还是挡不住年轻人的朝气。火
二人重新上马,沈昀昭依旧不发一语,带着晴方向着城内深处驾马而去。“你还不带我回去吗?"晴方淡淡道。
她如今已失了心,不管什么结果也都愿意全然接受。但沈昀昭面对她却是冷着一张脸,不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