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乱石堆,成为了玄一和秦芷暂时的庇护所。夜色深沉,寒风在石缝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如同在为那些逝去的忠魂哀悼。篝火燃烧着仅有的一些枯枝,火光微弱,将两道相依的身影拉得很长。玄一躺在秦芷用干草和自己外袍铺成的简易“床铺”上,高烧和失血让他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他身上的伤口经过秦芷初步的清洗和包扎,暂时止住了流血,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和体内残余的毒性,依旧让他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魔搏斗。秦芷守在他的身边,几乎是一夜未合眼。她不时用沾湿的布巾为他擦拭滚烫的额头,又小心翼翼地将“玉露回魂丹”化开的水一点点喂入他干裂的嘴唇。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杏眼中,此刻写满了焦急、担忧,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情绪。她看着玄一那张因为失血而惨白如纸、却依旧带着几分不羁和英气的脸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如同天神下凡般冲入密室、双刀挥舞、浴血奋战的场景以及,他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用那并不算魁梧的身体,为她挡下无数致命攻击的决绝……这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甚至有些油腔滑调的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刻,竟然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勇气和担当!秦芷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有感激,有敬佩,也有一种莫名的、让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的悸动。天色微明,晨曦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乱石堆上。玄一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秦芷那张带着浓浓倦意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时,以及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时,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秦……秦二小姐……我……我这是……还没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自嘲。“你胡说什么呢!”秦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你……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嘿嘿……”玄一咧嘴一笑,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出力气,只能无奈地苦笑道,“看来阎王爷他老人家……也嫌弃我这张嘴太贫了,不肯收我……”“不许胡说!”秦芷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柔软。玄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梨花带雨的娇颜,以及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似乎还有一丝羞涩?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柔软彻底填满了。他忽然想起,在自己意识模糊、仿佛坠入无边黑暗的时候,似乎一直有一双温暖的手在照顾着他,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着他是她吗?“秦二小姐……”玄一深吸一口气,看着秦芷,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一丝试探,“我……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他记得自己好像表白了?秦芷闻言,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她猛地低下头,避开玄一那灼热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你……你烧得糊里糊涂的能说什么胡话……”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慌乱的眼神和不自然的语气,却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玄一看着她这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心中更是乐开了花!看来自己那番“真情流露”,她都听见了!而且她似乎并不讨厌?他咧嘴一笑,也不再追问,只是用一种带着几分戏谑和几分真诚的语气说道:“唉,可惜了!我还以为……我能趁着昏迷,占点便宜,跟秦二小姐说些平时不敢说的真心话呢!”“你……!”秦芷被他这不正经的话气得又羞又恼,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浑话!”但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个玄一真是个无赖!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嬉笑怒骂之间,两人之间的那份隔阂和生疏,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患难与共之后产生的、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一丝淡淡的、朦胧的情愫。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的。当最初的尴尬和悸动渐渐平复之后,严峻的现实,如同冰冷的寒风,再次将两人拉回。“玄一,”秦芷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小九他还有……那些牺牲的兄弟……”想到那些为了保护她们而惨死的忠勇之士,她的心中便是一阵绞痛。玄一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充满了悲痛和愤怒:“此仇不报,我玄一誓不为人!苏文宇!还有那些南疆的妖人!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没错!”秦芷的眼中也闪烁着坚定的火焰,“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我们必须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表姐和王爷!江南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苏文宇的爪牙遍布,而且那个鬼面首领临死前想要引爆的蛊虫袋,威力极大,绝非寻常蛊术!他们一定还有更可怕的后手!”“你是说……”玄一的心也沉了下去。“我怀疑,”秦芷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苏文宇不仅仅是想用武力掌控江南,他很可能还想利用南疆的某些禁忌蛊术,来达到他更险恶的目的!比如制造大规模的瘟疫和恐慌!”这个猜测,让玄一不寒而栗!“不行!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联系上王爷和苏小姐!”玄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别动!”秦芷连忙按住他,“你伤得这么重,不能再乱动了!联系的事情,交给我!”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用特殊材质制成的竹哨——这是秦家暗卫之间用来传递紧急信号的特制信鸽哨。“这是我们秦家最隐秘的联络方式之一。”秦芷说道,“我这就放出信鸽,将这里的情况,以及我们的猜测,用暗语写在信上,送往西南方向!希望表姐和王爷能尽快收到!”她知道,此去西南路途遥远,信鸽能否顺利送达,还是未知之数。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