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处传来阵阵灼痛,原本温润的气息如同被点燃的熔岩,在经脉中肆意奔涌。上官尚武盘膝的指节已攥得发白,额角青筋随着识海震荡不断跳动。当赤红真气在丹田凝成幽冥剑虚影的刹那,他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嗤——”
衣料被外泄的磅礴的灵气撕碎气,少年裸露的肌肤泛起诡异的暗红,毛孔中渗出墨色浊液又被高温蒸成雾气。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上官尚武赤足撞开雕花木门,裹挟着蒸腾白雾冲入夜色。
“少、少爷您......”
西厢雕窗“吱呀”推开半扇,探出小丫鬟羞红的脸。月光如银纱覆在少年肌理分明的脊背上,惊得她耳尖都染了霞色。正要缩回屋内,却见那身影纵身跃入寒潭,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栖在柳梢的夜鹭。
“混账!”
上官云掌中狼毫应声而断,墨汁溅在《兵道十三策》竹简上。玄阶九品的浑厚真气自书房震荡开来,檐角铜铃叮当乱响:“玄冰寒潭也敢闯,这孽障当自己是铁打的?”
暗卫如鬼魅般跪在青石板上:“大少爷周身真气暴烈,许是...在练功?”
“放屁!”老家主紫檀木杖重重顿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上官家祖传的《烈阳诀》需灵火淬体方能入门,他当寒潭是温泉不成?”话虽如此,老者鹰目却死死盯着水面翻涌的气泡。
寒潭深处,上官尚武齿关咬得渗血。丹经真气如万千火蚁啃噬经脉,却在冰水刺激下将杂质化作黑雾渗出。当启明星跃上天际时,他破水而出的身影惊散满潭游鱼,湿发下双目精光暴涨。
“元阶三品!”
攥紧的拳头骨节爆响,少年望着掌心蒸腾的水汽低笑。前世剑皇的感知如潮水漫开——东院侍卫长在假山后打盹,西跨院三叔正与侍妾调笑,而祖父书房...竟还亮着灯?
寒意漫上眼眸。云城各大家族豢养的暗桩,此刻怕已将他“寒潭发疯”的消息传遍四方。那些老狐狸要的,不就是上官家继承人神志不清的证据?
“咔!”
脚下青砖猝然龟裂。杀意如利刃出鞘,惊得巡夜侍卫佩刀嗡鸣。待众人循声赶来,只见大少爷披着月白锦袍倚在廊下,金线蛟纹映着晨曦流光溢彩,折扇轻摇间又是那副纨绔模样。
“莫爷爷慌什么?”
上官尚武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赤金滚边,目光掠过老管家手中鎏金拜帖。当“妙丹坊舞萱“五个篆字映入眼帘,剑皇记忆轰然苏醒——三年前东洲丹师大会,那丫头捧着残缺的《百炼煅灵诀》求教的模样......
“城主府来讨说法?”少年嗤笑着弹了弹拜帖,眼底却泛起冷芒。前世正是这场风波,让上官家被迫割让城西三处坊市。如今既傅冬雪知寻四品剑师,他伸出右手掌间赫然凝练出现一柄黑色灵剑,嘴角勾起微妙弧度。
暮色压檐时分,龙城最负盛名的剑坊内,一柄紫冰玄金剑泛着一阵剑意。坊主吕虚轻抚袖剑身金丝铭文,眉间朱砂在炉火映照下宛如凝血。这位未及而立便登临二品剑师的天骄,此刻正凝视着案上烫金拜帖——城主府千金傅冬雪的私印赫然其上。
“上官家小儿当街纵马,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青瓷茶盏磕碰声惊起檐角铜铃,惊得廊下学徒缩了缩脖子。灵剑坊百年经营织就的人情网,此刻正如蛛丝般无声颤动,龙城半数权贵都在等这场博弈的结局。
上官府后园,枯叶打着旋掠过青石砖。莫伯攥着虎头杖的手背青筋暴起,面前的白衣少年却将九曲回廊踱出了沙场气度。
“祖父的苦肉计怕是哄不住灵剑坊。”上官尚武指尖掠过廊柱剑痕,那是三年前各大家族比武留下的印记,“当年父亲若肯执剑,这龙城年轻一辈的排名...”
话音未落,前殿突然传来金戈相击之声。莫伯瞳孔骤缩,却见少年广袖翻飞如鹤展翼,玄色暗纹在月白锦缎下若隐若现。分明是世家公子的装束,此刻竟透出几分将帅临阵的肃杀。
“上官家虽居四族之末,但若拼着断骨之痛...”上官尚武驻足朱漆门槛前,天光勾勒出他单薄却笔直的脊梁,“城主府那几位客卿长老,当真舍得用本命法宝来挡?”
莫伯喉头滚动,恍惚间似又见二十年前上官家铁骑踏破城门的景象。那时上官家老爷子银枪挑落三族族旗,血染的战袍至今仍供奉在宗祠。如今这看似温润的孙少爷,竟将权谋算计看得比浸淫官场数十载的老狐狸还要透彻。
“少主的意思是?”
“去会会那位要讨公道的剑师。”上官尚武忽而轻笑,腰间玉佩撞出清越鸣响,“顺便告诉龙城诸位,我上官家儿郎的脊梁——“他抬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声线陡然转冷:“从来不是畏战的软蛋。”
廊外秋风乍起,卷着剑坊特有的肃杀之气进殿内。莫伯望着少年逆光的剪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彼时大少爷将家传宝剑掷入寒潭,发誓此生不再习武。若当年...他闭目压下喉间苦涩,虎头杖重重顿地,震落梁上积尘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