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见主人奔来,不安地刨着前蹄。
李进飞身上马的刹那,瞥见不远处停着六七匹快马,鞍辔俱全,显然是那伙人的坐骑。
乘着那伙人还没追出芦苇荡,李进不讲武德,冲着马匹就是一阵乱劈。
那几匹马儿顿时受惊,外加不断射来的箭矢,不巧正中马臀,顿时嘶鸣着四散奔逃。
其中一匹烈马更是扬起后蹄,将正欲上马的黑衣人踹翻在地。
“好畜生!”
李进大笑一声,猛夹马腹,绝尘而去。身后叫骂声很快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他不敢直接奔向林府众人藏身的盐仓,而是纵马胡乱跑了一通,专拣偏僻小路绕行。待确认无人追踪后,这才稍稍放缓马速。
可当要转向盐仓时,却猛然惊觉——迷路了!
“该死!”
李进勒住缰绳,环顾四周。
荒草萋萋,野径交错。更糟糕的是,天边乌云渐聚,转眼间已遮蔽了大半天空,连方向都无法辨清。
“这把玩脱了。陈柚没有消息,老爷子在护丢了,我怕是要进去踩缝机了!”
啪嗒——
第一滴冰凉的雨点砸在他手背上,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雨水很快浸透了衣衫,李进纵马乱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朦胧雨雾中,遥见前方河道泊着一艘画舫。
这画舫不大,只有五六米的长度。说是画舫,倒有些像是大号的乌篷船。
“天不亡我!”
三四月的雨,冷得出奇。此刻在淋下去,身子骨肯定吃不消。
李进不假思索,立刻纵马过去。
“船家可在?”
船帘微掀,露出一张素净的妇人面容。
“这位公子……”
李进猛见船上是个女人,愣在原地,一时进退维谷。
那妇人约莫四十上下,一袭素白罗衫,发间只簪一支木钗。
她上下打量李进一番,竟大方方的招手:“若不嫌弃,可至船上避雨。”
李进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犹豫片刻,只得抱拳道:“叨扰了!”
妇人微微一笑,掀开船帘,让出入口:“公子里面请!”
船舱内出人意料的整洁,一张矮几上摆着茶具,炭炉正煮着水。
妇人熟练地斟了杯热茶递来:“虽不是春芽,却也恰好驱寒。”
李进接过茶盏,微茗一口,回甘清洌,绝对是上好的茶叶。
又看了眼船内陈设,处处透着书香气息,不由暗忖:这荒野之中,怎会有如此高雅妇人。
妇人毫不局促,自斟了杯茶,朱唇轻抿,忽而抬眼直视李进:“如今兵荒马乱,公子是要赶往何处?”
李进见那妇人不似武林中人,随口扯了个谎:“在下随家兄去苏州贩布,不想中途被乱军冲散,这才……”
说到此处,他假意抬手拭泪,暗中观察妇人反应。
妇人脸色微变,素手轻抚茶盏边缘,轻叹一声:“世事艰难,只是公子这谎话,编得实在不算高明。”
李进浑身一僵,右手已悄然按上刀柄。
那妇人却是淡然一笑:“公子勿忧,我并非歹人,不然又岂会与你对坐品茶。我识破你,只因两点。其一,亡夫与书画商人交往颇深,那些商贾气质与你大不相同。二是你衣角染血,显然经历恶斗!”
李进瞳孔骤缩:“前辈既然识破,为何邀我上船,难道不怕么?”
“怕?”
妇人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苍凉:“国破家不在,江湖飘零人,有何可怕?”
李进心头一震,那妇人看似柔弱,此刻浑身却散发着历经沧桑的凛然之气:“事出有因,恕在下不能言明。晚辈李进,先谢过收留之恩!”
妇人止住李进抱拳:“巧了,我也姓李,五百年前说不得真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