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放手,就想一直这样牵着他。
凌晏池主动抽开手,徐徐走在她前头。
“那进去吧。”
天子追思先皇后,故而建了这座清宁殿,今日的迎春宴,便是庆贺宫殿建成。
从殿门到内殿,脚下的每一寸皆是雕纹花砖与水墨石,红墙金瓦,琼楼玉宇。
凌晏池眉心阴沉,薄唇抿成一条线。
陛下为建这座宫殿,劳民伤财,兴师动众。
清宁殿初建时,便强迁走数万长安百姓,更有人写下“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的劝诫之言,直达圣听。
可陛下沉迷丹药,充耳不闻,为此还株连一批直言敢谏的忠臣下狱,渐渐地,朝中便无人敢言了。
这样一座空荡荡的宫殿,拆了多少个其乐融融的家。
姜芾的指尖还残留一丝暖意,跟在他身边悄悄与他说话:“夫君,这里好漂亮,那根柱子是用金子雕的吗?”
“住嘴。”凌晏池冷声呵斥。
姜芾突遭他一句冷话劈下,吓得什么也不敢说。她钻到一团乱绪中,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什么都不会说,她还不如不说话。
清宁殿笙歌阵阵,鬓影衣香。
宫妃、皇子、高官携其家眷、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都来了。
凌晏池带她去了女席,亲眼看着她坐下,叮嘱了她几遍规矩便走了,还说等散席会来接她。
女席上首坐的是凌贵妃为首的几位宫妃、王妃、华盈公主、明仪郡主。
这些人里除了明仪郡主,姜芾一个都不认识。所幸她坐在左侧的角落,无人注意到她,她谨记夫君的话,不擅自与人交谈。
一排婢女先端着冷盏上来,盏里是清冽流动的水液,她以为是茶水,正巧口干舌燥,端起喝了一口。
冷液入口,口腔辛辣无比,她瞬间被呛出泪花,脸颊都憋红了。
原来是酒。
她怕失态,强忍着咽了下去,酒水一路从喉咙辣到肺腑,差些就龇牙咧嘴。
长安的女子会喝酒,是以席上都是酒水,姜芾上了一回当,再也不碰后头上来的水盏。
她心虚地环顾四周,希望无人注意到她方才之举,却突然发现座上一位华贵貌美的女子正望着她,浅浅朝她笑。
她不认识那是谁,可看这位娘子和善,她便也微微弯了弯嘴角,脸上红扑扑的。
婢女开始上菜了,水晶盏中的第一道菜是黄澄澄的大螃蟹。
蟹这般贵重的食物,她看得眼睛都亮了。
家中是吃不起的,她也从来没吃过,看着外面坚硬的壳和张牙舞爪的钳子,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口。
是抱着啃吗?
她暗暗摇头,如此极为不雅,牙会磕坏的吧。
少顷后,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抱着啃。
身旁的蓝衣女子拿着盘中的小锤子先锤开蟹壳,再用银夹子出里面的肉,雪白的蟹肉蘸了蘸料碟,这才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她有样学样,也执起小锤子锤蟹壳,却找不到技巧,怎么也撬不开,反倒弄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蓝衣女子掩面偷笑她。
她面色涨红,生怕丢人,只能默默放下器具和螃蟹,夹了一颗樱桃蘸着酥酪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