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姜芾无疑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哪有两家结亲,夫家不来接亲的?天大的事哪有娶亲重要,这明摆着就是给人难堪。
“新郎官呢,怎么不见人啊?”
“太荒谬了,哪有这等事?”
姜芾沸腾雀跃的心神确实冷了半截。
她舒张开汗涔涔的手心,捏紧圆扇柄,在周遭连天的议论声中,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凌家虽没来人,派头却开得极大,一路敲锣打鼓,炮仗齐鸣,引得路人艳羡不已,都道姜家是好命,一朝落魄竟还能与定国公府结亲。
姜芾听着喝彩声,也在心头重整旗鼓。
她微扬嘴角,无论如何,终归是嫁给了他。
定国公府皇亲贵胄,世代功勋,一座深宅大院雕栏玉砌,碧瓦朱甍。
姜芾下了喜轿,躲在扇后看呆了神。
“夫人,请抬足。”
凌家来了位嬷嬷,一早便候在门槛旁接人。
姜芾微微颔首,抬脚迈过,便见周遭的宾客都在打量她。她不顾纷杂议声,一人穿过前院,走过连廊,来到拜天地的厅堂。
定国公凌仕华远在玉门关御敌,堂前只坐着国公夫人秦氏,美妇人笑容和蔼,雍容华贵。
可任凭做足了场面功夫,却仍熄不了在场宾客的非议之声。
众宾客确实不曾料到,这桩圣上亲赐的婚事,竟被凌家搞得如此荒唐!
定国公未归乃是碍于国事,可这凌晏池竟能大婚之日不归家,留新妇独自拜堂,这满长安也就他这位傲睨自若的天之骄子敢这般拂圣意了。
姜芾按照所学礼仪,规规矩矩独自行完拜堂礼,便被一众仆妇簇拥着去了后院。
她走后,一位衣着鲜亮的年轻男子上前迎客:“实则是大哥衙门事忙抽不开身,今日由我来陪诸位贵客喝酒,大伙定要尽兴,不醉不归!”
绮霞院红绸翻浪,落地喜烛上印着一对交颈相依的鸳鸯,缱绻旖旎,笙香袅袅。
姜芾被引到屋内,那几个仆妇便要出去了。
“嬷嬷,夫君可有说何时回来?”
她见方才牵她过门槛的嬷嬷长相亲和,想问她几句话,拿出袖里备好的赏钱塞给她。
那嬷嬷收下赏钱,似是嫌少,掀了掀眼皮,只丢下一句:“少夫人且等着罢。”
姜芾垂头,又蔫了下去。
苹儿主意多,本就不大听她的,一早便溜去前头与人吃酒了,哪里顾得上她。
天色渐暗,前院灯火通明,饮酒纵歌声此起彼伏,唯有绮霞院异常寂寥,冷清得不像是成亲。
头上凤冠沉重,嫁衣繁琐,姜芾不敢妄动,生怕弄乱了妆容坏了规矩。直到外头又暗了一圈,红烛燃剩的残蜡油滴在烛台上,两条腿都有些麻了,她才微躬身,揉捏僵冷的小腿。
她期盼,凌晏池能快些回来。
她饥饿难耐,桌上温好的酒菜已凉透,只能吃些酥韧的点心果腹,可夫君还未归,她能先吃这些东西吗?
想他这等光风霁月之人定喜欢循规蹈矩的妻子,这些与合卺酒放在一块的吃食,她若先吃,他可会觉得自己不懂规矩,不成体统?
她身份低微,或许一辈子也站不到他身旁,幸得用旁人的身份,才能满足她这一点奢望,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纵使今日发生了那些事,她也浑不在意。她想,等夫君见到她,她一定要表现得好一些。
亥时,一轮清幽的月高悬墨空,前院的推杯换盏声渐渐消隐,似是宾客都走完了,整座府宅陷入宁静。
姜芾饥寒交迫,困乏难耐,一整日滴水未进,胃腹开始痉挛作痛。她喊了几声苹儿,想要一盏热茶,门外却无人回应。